首页 -> 2006年第9期
高考“另类”作文的审视与反思
作者：任金璧
又一次拿阅卷人开涮，而且说得更狠：“老师，你就看着给个分数吧，只要你出则对得起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人则经受得了良心深处的拷问，你随便给。不然也无可奈何，就算我在任何一条街上咒骂，也不能损你一根毫毛。”这应该是惹恼阅卷人的最为严重的“恶性事件”。
如何对待圣贤和经典?拿经典、圣贤说事，对之调侃揶擒，并非自今日始。乾隆可以“戏说”，《三国》可以“水煮”可以“歪批”，连《红楼》也被“漫说”了多少遍!到王国维、到《人间词话》就不行了?什么人都可以，到中学生就不准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专瞅社会阴暗面?不，这是直面现实。盯住缺点错误，才有可能纠正缺点错误，而闭上眼睛说瞎话、粉饰太平则只会使阴暗面依然故我，无助于任何问题的解决。
上大学有没有用?因为大学生就业难而说几句愤激的话，应在情理之中，无可厚非；其实就连文中说因为大学并不能教给如何保养、如何嫁得“出有宝马、奔驰靓车，人有别墅、豪宅”的“金龟婿”的学问，所以上大学没有用，也是对女大学生求职中遭遇性别歧视万般无奈之后的愤激之词，如果完全将这看做是作者的人生理想，显然是误读了。写杂文，常用反讽；读杂文，则要从反面中读出正面!
“给我低分，我也不会太在意”，不应看做是对阅卷人的藐视，因为下文有“读了大学又如何呢?”等许多话，她是说上了大学也没用，才不在乎得分多少。而末尾则是向阅卷人真正的叫板：“老师，你就看着给个分数吧，只要你出则对得起天地间的浩然正气，入则经受得了良心深处的拷问，你随便给。”这几句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直逼阅卷人而来，是对阅卷人灵魂的拷问!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考生对阅卷人还多少怀有一些“希望”：你还不至于良心丧尽、正气全无吧?可还是让考生失望了：阅卷人此刻有的是仇气，就是没有正气!很多事情，拼到最后拼的其实是人格，是道德。在这里，到底谁给对方打败了?是考生还是阅卷人?看起来，阅卷人凭借手里的权力，给了对方0分，打败了对方；但是在道德、人格上却输给了对方。此刻，我突然想起了海明威《老人与海》中的那位“老人”：你可以摧毁我，却不能打败我!
这里，我不能再责怪阅卷人什么，他(她)有的是正义的激情，党教育他(她)多年，社会主义的坚定信念，使他(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社会主义的动摇，何况是“抹黑”!
也许都不是。说老实话，他(她)大概还没有完全读懂这篇文章，阅卷太紧张了，90秒定生死，哪能仔细看、反复想啊?平常哪见过这样的文章啊?可是，一篇作文被判0分，绝不是一个阅卷人做得了主的，那是一个集体意志的表达!
果真如此，才是真正的可怕!
这是一次群体的误读，群体意识的迷惑，群体道德的缺失，群体人格的坍塌!
这就不是考生一人的悲哀了，而是我们整个教育的悲哀，是文化的悲哀!
是虚拟还是写实?
下面的这一篇是2005年新疆高考中差一点被评为不及格的高考作文。话题是“位置与价值”。自定立意，自选文体，自拟标题。
敢小瞧老娘我吗?
高中的时候，我在学校里那可叫红啊!没办法，谁让老天赐给我一张仙女般的脸蛋和魔鬼般的身材。追我的男生，多如牛毛。可我的成绩却几乎是倒数第一，非常的差。老师对我有十二分的讨厌。为啥呢?成绩不好，我的行为又不良。
对于男生追我，我采取的措施是“海纳百川”!别人喊我“公共汽车”或“烂苹果”，文雅点就是“不守妇道”。全校同学都知道我同好几个男生上过床。女生在背后也不知是出于妒忌，还是其他心态骂我。有的男生，时不时地骂我“臭婊子”! 我当时就发誓：将来一定要混出个大姐大什么的。“看谁还敢小瞧老娘!”这句话是我心中的箴言。它能给我以勇气，每当听到“臭婊子”诸如此类的话，我总是把那句话在心里反复说几遭，心里很满足。
没有毕业，我就到了广州，当了个打工妹。唉!学校再也呆不下去了，因为学校不适合我，我要找到适合我的位置，去实现我的人生价值。为了理想，我到了广州，像我这样没有技术，文化知识又不行，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也只能是个打工妹。
没有多久，还是我们经理慧眼识英才，一眼把我看中了。其实我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世上的猫没有一个不吃腥的，看来这话是不假。经理把我安排到他的办公室做秘书，说白了就是“小蜜”! 因为以前和男生广交嘛，和他们耍着玩的功夫好嘛，我把经理整的每日开心，经理更是喜欢我了，很快我就当上了业务主管。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原来我是当管理人才的料啊。
后来经理换成女的，我又成打工妹了，再后来又换成男的，我又上去当“小蜜”了。这时我终于发现了，做管理人才不适合我，真正适合我的位置是做“小蜜”，后来我又明白了一个问题：所谓“小蜜”就是“二奶”。我看只有做职业“二奶”才是适合我的，才能实现自己的价值。我就选择了这条路。
有句话叫“干一行爱一行”，我渐渐喜欢上了“二奶”这种职业。因为它不需要文化知识，不需要风吹日晒整日辛苦，而且可以吃喝不愁，大把抓钞票，成为款姐。老天总算待我不薄，我终于找到了适合我的位置，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去年的同学聚合我参加了，以前我没参加一次，现在我是款姐了，可以衣锦还乡了。在聚会上我又看到了当年的同学，我心中不由暗道：
“敢小瞧老娘吗?”
“臭婊子!”又一次传到了我的耳朵。
阅卷人认为，一个女中学生，在校学习期间就同几个男生上过床，还南下广州打工，给老板当过几次“二奶”，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无论作者的人品还是文章宣扬的思想，都是非常错误的，应该判不及格。
这篇作文能不能判不及格，首先取决于对文中的“我”怎么看，能不能认为“我”就是作者自己。如果断定就是作者自己，就应该判为不及格。可是，稍稍动一动脑筋，一个在校高中女生，在总共三年的时间里，如果真的同男生多次上过床，真的还到广州打过工，两次给老板当过“二奶”，她今天还能够坐到考场上来参加高考吗?一是耽误的功课，使她不可能考得上，不会来考了；二是当了“二奶”，找到了“最佳位置”，她完全满足了，也不来考了。可是，查看该生语文试卷的其他部分，答得相当好，如果真有文中的“经历”，不可能答得这样好。可见，这个“我”不能看做是作者自己。其实，这是一种小说的写法。不是“自选文体”吗?该生是用虚拟故事的手段表达了主题：女主人公在商品经济中迷失了自我，位置和价值全都错了位。
其次，文中是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宣扬了错误的思想?小说用第一人称“我”的口吻叙述自己的种种行迹，得意洋洋，沾沾自喜，其实完全是反讽手法。这还不算，文末的“‘臭婊子!’又一次传到了我的耳朵。”就是群体发出的正义的谴责之声!作者也怕被人误解啊，所以特意来了这一笔。可是，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