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夜凉如水

作者:张 欣




  净墨的脸上有点挂不住,道,“那他给了你什么呢?他是不是比胡川还富有?”
  丛碧道,“他什么也没给我,但是给了我安全感。”
  轮到净墨无话可说。
  丛碧道,“净墨,是我对不起你,你把我忘了吧。”
  净墨道,“你还是去‘都市写真’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这话,净墨起身走了。丛碧给晾在那里,心里也不好受,她想起净墨为她做过的一切,虽说他们之间不是惊鸿一瞥,天摇地动的爱情,但是看到他的背影远去,仍然有一种仿佛只有失恋之后才有的怅然。
  叶丛碧去了新栏目,正如她想象的那样,新栏目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怎么搭理她,女编导也不给她派什么具体的任务。丛碧心想,反正自己是买一送一搭配进来的,也只好暂且忍耐。但这样时间长了,怎么也不是一回事,于是斗着胆子去找女编导,问她什么时候给自己派活儿。女编导板着脸说道,你先熟悉情况嘛,整个栏目的情况都不熟悉,给你派了活儿,搞砸了怎么办?这可不是跟明星切磋厨艺,打情骂俏。
  丛碧碰了一鼻子灰,也不便说什么,只好仍如没头苍蝇一般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瞎跑。后来她听说女编导背后跟人说,叶丛碧才来了几天啊,就想露脸,她以为她是谁呀?周星驰还拍了六年没智商的少儿节目呢,谁的名和利不是熬出来的?!
  这些话让丛碧更火了。
  一天中午十二点钟,女编导按照净墨的想法铺出去的数十条线报终于开始起作用了。其中一个线报第一时间告诉栏目组,有一个追讨欠薪的农民工爬上了市中心立交桥上的巨幅广告牌,消防车、110警车和平面媒体的记者把那里围堵得水泄不通,造成整条环市路大塞车。女编导一听到这个消息,眉毛、头发全都竖起来了,大叫该着我们“都市写真”不死,凡是喘气儿的都跟我来,咱们不开车去,到大街上去招摩托车,摄像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这时叶丛碧也兴奋起来,心想,该着我叶丛碧也不死,大好机会从天而降。因为她知道组里的另一个主持人今天休息,无论如何是赶不过来了。丛碧动作迅速地从包里拿出粉盒,往脸上狂扑了几下。
  这时女编导的声音在她的身后魔鬼一般地响起,“叶丛碧,你留在办公室守着报料电话,随时跟我联系。”丛碧愣在那里,傻了。女编导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耐心,说道,“从来祸不单行,万一别的地方又出事了,那我们‘都市写真’的收视率岂不是出现井喷?!所以你必须留下来。”丛碧忙提醒她另一个主持人休息的事,女编导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上。在紧要关头,没有一个观众会挑剔主持人的年纪和长相。”她镇定自若地拿过丛碧手中的粉盒往自己的脸上扑了两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便像江姐告别完战友那样离去了。
  办公室里顿时空无一人,只剩下叶丛碧和桌上的三部红色电话机。
  丛碧一肚子的邪火再也压不下去了,她发短信给净墨,叫他速到“都市写真”来一趟。发短信时,她的手气得直抖。
  净墨赶了过来,进门便脱口而出:“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丛碧恨道:“我正要问你呢!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把我像垃圾一样铲到这里,又跟这里的编导合起伙来封杀我,你是这么策划的吧?!”
  净墨道:“你可别信口胡说啊,我只跟这儿的编导说,叫她好好关照你。”
  丛碧翻了一个白眼道,“她对我是挺关照的。”
  净墨在办公室踱了一个来回,道,“新单位难免欺生,一开始肯定不可能都是七星伴月,这也是你要改变形象必须付出的代价。”
  丛碧被净墨的漫不经心激怒了,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被净墨重视,冷不丁从他口中听到风凉话,自然是一万个不适应,便以同样的口气不以为然道,“也是我们俩分手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净墨不说话,他有些激愤地看着丛碧。
  丛碧只当他是默认,更加嘴狠道,“告诉你吧,我一点都不后悔跟你分手,你也就是一个没有钱的胡川。”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净墨已经一巴掌打在丛碧的脸上。丛碧雪白的脸上陡然出现了几道红印子,净墨也感到手掌一阵阵发麻,确切地说,他也不知道手是怎么挥上去的。一声脆响之后,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两个曾经那么彼此怜惜的人默默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丛碧没有哭,更没有捂着脸饱含热泪,她只是神情冷漠地说道,“净墨,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从此以后你过你的桥,我走我的路。”
  净墨没有说话,扭头离开了“都市写真”的办公室。
  情何以堪?在这场情感中,也只有净墨强烈地感觉到爱之深,恨之切。他想,在这个世界上,但凡男女之情,就没有人是体面分手的。人要是真能各走各路,早就走了,谁还会等到今天,划深伤口,再洒上盐?
  净墨一夜未眠。
  庄世博也一夜未眠,不过这一夜,是在跟屈爱春喝完茶的那个夜晚。
  当天晚上,世博就对芷言说,他必须第二天一上班就见到泰核公司的老总。芷言深思片刻道,泰核的老总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他又没找你,摆明是要瞒住你,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贸然地去了,他说公司风平浪静,你反倒没话说了。世博道,可我就这么闷干饭似的闷着,万一行里有人发难,我还一问三不知,岂不是更加被动?芷言坚持道,还是我们分头去了解一下情况,不忙着见人。
  三天之后,芷言告诉世博,泰核公司的高层的确出现人事震荡,起因是一个姓曹的副老总,背地里联合某证券公司的几个少壮派,秘密通过股东委托授权,代表委托最大的四家股东发起《告泰核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全体股东书》,直指泰核经营和管理中存在的问题,如业务透明度不足,盲目参股涉及的时髦行业无实效,房地产经营业绩欠佳,收购二十一世纪大厦是打肿脸充胖子,计划经济色彩浓厚,以及股权投资利润不稳定等等,总之点明了泰核的产业结构分散了公司的资源和管理层的经营中心,已经不能适应现代市场的竞争。
  芷言说道,其实已经有经济学家和有识之士看出了泰核的表面风光,但实际上深陷于多元化的沼泽里止步不前的现实。而姓曹的副老总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曾经提过不少改革建议和战略规划,当然都没有得到老总的重视。这一次的联合行动,据说他伙同证券公司的少壮派暗中购买泰核六千万的股票,那么剑指泰核的真实用意就变成了通过炒作概念套取暴利,这不仅在大陆股市是头一遭,也有“逼宫”的意思。
  芷言的说法和世博了解的情况大致相似,但会更加细致,女人的特性就是注重细节,这对具有大江东去风格的男人无疑是一种至关重要的补充。
  庄世博二话没说,立刻驱车赶往泰核公司。
  果然,泰核的老总已经闭门谢客,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一夜了。秘书见到庄世博匆匆赶来,两人只对视了一秒钟,秘书就推开了老总办公室的门。
  泰核的老总面容疲惫,看得出来他心力交瘁,但仍不失困兽特有的冷峻和余威。
  庄世博道,碰到这种事,你第一时间就应该告诉我。老总道,告诉你有什么用?庄世博火道,有什么用?至少我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不会看着你坐以待毙!泰核的老总仍旧冷漠道,这回没办法,我们可能同归于尽。世博道,怎么讲?老总道,对方说了,今天下午三点钟开始行动。
  世博道,那你昨晚都做了什么?老总道,我在最短的时间内,联系到国内外的十一名股东,你知道我们的股东都非常分散,这也是我前段时间毫无察觉的原因。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愿意跟我同进退,当然我对他们的承诺和保证也将付出极高的成本。但是目前,泰核最大的国有股的股东刘喜铭成为最关键的一票,如果他退出倡议,整件事才可能胎死腹中。
  世博忙道,那你联络到他了吗?
  泰核老总叹道,打电话是举手之劳,但是刘喜铭既然联手进了倡议书,他为什么要退呢?我手上又没有牌说服他退,也就是说,联络到他我说什么?
  庄世博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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