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夜凉如水
作者:张 欣
芷言也觉得乔新浪这个人品行、格调都在水平线之上,可以说没什么缺点,但也许正因为他没缺点吧,芷言反而觉得他那么不真实,那么虚无飘缈。尤其他的工作,总是在飞,人一飞走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当然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他真的没什么感觉。
也许她的心思都用在别处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有一次,乔新浪对芷言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调到其他单位去,不一定非要在庄世博的手下。芷言只当他说说而已,便道,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结果第二天乔新浪就跑到庄世博办公室去谈辞职的问题。庄世博回到家对芷言说,你是不是非要把新浪玩残不可?明明不喜欢他,还让他辞职,你这是安的什么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一只胳膊。
打那以后,芷言也才承认乔新浪算是他的一个谈话对手,偶尔也在一起喝茶、吃饭,但从不涉及情感问题。
这个晚上,芷言和乔新浪约好了在一个僻静的潮菜馆见面,要说这个饭店的特色,除了贵也就没有其他特色了。明炉部分,挂着大只的冻蟹和卤水鹅等,守在一旁的大厨,顶着高耸入云的厨师帽,穿着洁白的制服等待着开刀问斩,脸上有一种刽子手般的冷漠。可能是由于价格的昂贵,这里的客人并不多,与热闹非凡加之过度服务的实惠餐馆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乔新浪先来到了餐厅,他找了一个倚窗的位置。
坐下来后不久,乔新浪无意间看见了坐在火车包厢位里的郎乾义,郎乾义在看烫金的菜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长相精致的女人,反正不是郎乾义的老婆。乔新浪思忖着是否应该在郎乾义没看见他时就选择离开,正在犹豫之间,郎乾义也看见了他,却是即刻起身满脸微笑地走了过来,乔新浪也只好做颇感意外状,客气地站起身来。
郎乾义的神情倒是没有半点的尴尬,他跟乔新浪握过手之后,道,让我猜一猜,你约了谁吃饭?是庄芷言吧。乔新浪笑着点点头。郎乾义诚恳道,是个有魅力的女人。
乔新浪脸上的表情略显无奈,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追逐,不仅毫无结果,却成为别人口口相传的故事,也未可知。然而,不等乔新浪做出反应,郎乾义又道,有一个不为结婚而交往的女朋友,实在是男人的造化。
一时间,乔新浪愣住了,等他还过神来,郎乾义坐过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也就是在这时,芷言走了过来,笑道,一个人在这里发愣,想什么呢?乔新浪便把刚才的事说给她听,芷言倒是用心听着,不过并没有什么感言。坐下来后,两个人开始点菜,边吃边聊。由于乔新浪经常出差,有时会几周或几个月的住在香港或国外,所以每次回行里,便能听到许多见闻,当然他也听说了二十一世纪大厦的事,他告诉芷言,这件事的群众反映是褒贬不一,那也是合情合理的。现在的人民群众,有什么事会一致鼓掌通过?那反而是不正常的。
乔新浪说,有人的确由衷地赞扬庄世博是世纪英雄,但更多的人认为他是世纪之星,无非一场政治秀而已。对此,芷言也只是笑笑,不着一词。
又说了一些闲话,乔新浪这才想起了什么,便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递给芷言,道,在香港也没什么好买的,据说这种叫鸦片的香水能够随着温度的升降而变化味道,晚宴的时候尤其合适,所以成为时尚女子的新宠,也不贵,就给你买了一瓶。芷言接过香水,道谢后说道,我也真是要换香水了,都说香奈尔五号是老女人的标志呢。新浪忙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芷言笑道,女人不管用什么香水,总是要老的呀。乔新浪忍不住道,所以说嘛,那你还要我等多久?芷言不再说话,低下头去。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无边的黑夜,轻声叹道,其实我这个人,真不值得你这么执着。奇怪的是,只这一句话,乔新浪先吃不住劲了,深感自己多情累美人,急忙摆手道,我们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庄芷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二十分了,但见庄世博坐在书房的电脑前面,电脑屏幕上是检讨两个字,下面空无一字。庄世博一个人梗着脖子在抽烟,像是给一屋子的人看脸色。
芷言见状,道:“世纪英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世博总算找到了出气的地方,没好气道:“你能不能不说风凉话,还嫌我不烦是不是?”
芷言道:“这么大的事,你总该说出来商量商量。”
世博道:“这件事我不能跟任何人商量,商量了我就做不成。是你会让我这么干还是王总会让我这么干?”
芷言道:“你知道准备联手低价拍到世纪大厦的人是谁吗?”
世博冷笑道:“我管他是谁,我不用知道。”
芷言平静道:“是五个人联手,请一个外人出面操作,那五个人都是有背景的。”
世博火道:“那我就更不用知道是谁了,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也装不知道。我又不贪,谁还能拿住我了不成?而且下次别让我碰上这样的事,碰上了还这么干。不就是写份检讨吗?两张破纸而已。”
芷言叹道:“你不贪财,不等于你不想当官。现有的国有商业银行高层管理人员的选拔机制,根本没有走上市场,还是以干部官本位化的方式进行,说白了就是企业经营者和政治家的一体化,既是银行家也是行政官员。如果身在其中,谁又是可以超凡脱俗的?”
世博不再说话,芷言的好处便是点到为止,也就不再多言。
沉默了好一会儿,庄世博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去找过宛丹吗?”
芷言点了点头。
世博又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芷言几乎不假思索道:“据说她一直都在暗恋她的教练。”话音刚落,自己甚感心惊,怎么天大的谎言也是可以脱口而出的?!
世博仿佛是被惊住了,半天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才乌云密布,他想起宛丹过去的教练周谦,他跟他不熟,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给他的印象是哈尔滨人,高个儿,沉稳,少言而定力十足。宛丹退役之后,周谦依然是女子花剑队的教练。世博知道的情况仅此而已,但他相信,周谦绝对是查宛丹喜欢的那类人,他和宛丹最初相识时,宛丹谈得最多的人也就是周谦,不过他丝毫没有疑心,一个运动员嘴上挂着教练,这太正常了。世博还知道周谦家有贤妻,并有一对人见人羡的龙凤胎的儿女。
世博开始感到郁闷,如同一滴水墨溅在宣纸上便慢慢地洇开,那种感觉不是大喜大悲,但会在心中一点一点地弥漫,直到一种漫无边际的感伤统统积在了胸口。
他眉头紧锁,脸色却有些自嘲道:“谁都别以为自己是香馍馍啊。芷言,我发现男人在感情上都是盲目的,甚至是有错觉的。”
芷言显然不想就这件事讨论下去,她知道有些实情是说不清的,无论是对宛丹还是世博,而且所有事件的所谓真相通常都是令人尴尬的,并不说穿反而成为一种境界。总之她劝慰自己,这样的解释也是纯属无奈,等宛丹自己冷静下来,说不定在哪一个傍晚就回家来了,相信一切如常。
于是,她叫世博去洗澡休息,她保证能把检讨书写出花来,要多深刻有多深刻。
一夜无话。
第二天,庄世博果然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办公室,似乎没有任何一件烦心的事影响过他的心情。在走廊上,他碰见了郎乾义,两人还像以前那样点了点头。郎乾义心想,这家伙不是吃了什么特殊的保健品吧,怎么可能就没有一点疲惫之色?
不过到了下午,世博还是觉得自己心情不爽,他不想再忍下去,便抽空独自驾车去了查宛丹的工作单位,本想跟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或者吵一架以泄彼此的怨怼,至于今后怎么办再从长计议。但是宛丹并不在办公室里,单位的人说她去了花剑队,因为国际剑联花剑世界杯赛很快要在上海开幕,有些具体的事情要去解决。
由于熟门熟路,世博自己找到了花剑队的训练场,本以为运动员在紧张地训练着,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场地上有两个人在击剑,其他的运动员模样的人却围在一边看热闹。世博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只见那两人剑剑相逼,杀得如火如荼,并没有见到查宛丹,正准备离去,训练场突然爆发出一片掌声。当他再次回过头来,才看见两个刚才交战神勇的剑客脱下头盔,竟然是周谦和查宛丹。这当然是一场开玩笑性质的回顾赛,两位剑客也不负当年。世博感到周谦有些发福,但仍不失剑气,众人也是拿前辈开涮,或者是缓解赛前的紧张气氛。然而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庄世博在宛丹的脸上,看见了久违的笑容,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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