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夜凉如水

作者:张 欣




  为了让情绪缓冲一下,世博道,你怎么也不跟我联系啊?丛碧道,你不是也没联系我吗?世博道,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丛碧道,不好。世博道,怎么不好了?丛碧不再说话,只看着窗外。世博再一探头,发现她满脸是泪。
  世博惊道,你怎么了?我可没有欺侮你的意思。丛碧道,我也没说你欺侮我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这样一来,世博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见他不说话,丛碧便推门下车,走了。
  庄世博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叶丛碧跟以前的那个叶丛碧是一个人吗?他下了车,追上她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妹妹找你去了?她跟你说什么了?丛碧不解道,你妹妹找我干什么?世博道,那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不要这样哭天抹泪的,这样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叶丛碧忍不住又哭起来,一边跟庄世博讲了胡川的事。
  世博当即就火了,道,真有这样的事?丛碧小声埋怨道,就知道你不信。世博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信?我是不信你还是不信他?我就这么没有分辨能力?
  丛碧不再说话,自顾独自垂泪,看得世博心也碎了,便道,你只管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娶你的。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本来准备要说的分手道白竟成了海誓山盟!正不知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丛碧已经抱住了他,哭得更凶了。世博搂住她软软的腰身,心想,我又不是得陇望蜀之人,既然和宛丹的缘分已经尽了,找个人结婚别人总说不出什么来吧?而且叶丛碧的处境也逼得他没了退路,这种时候说分手,自己无论是自私还是先输给了胡川,总之都不算什么圆满的收场。
  再说他们为什么还会见面?无非是割舍不下。现代人可能怀疑感情,但不会怀疑意念。在利害关系的压迫下仍然不想放弃的东西,那可能就没法放弃了。就像郎乾义,他难道不知道女人是祸水?还是没有办法超越嘛。自己也一样,内心深处还是喜欢丛碧的,要不然怎么会跑到电视台的大门口去等她?太不像他庄世博干的事了,可他还不是就那么做了?
  复杂的事情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这也是庄世博的行事风格。
  芷言道,“你这是爱吗?你这是逆反心理,是你内心的寂寞和失落造成的错误的决定。”
  世博道,“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无非是一种异性相吸而已。”
  芷言道,“别为自己开脱了,你就是说不出来你爱她什么。”
  世博道,“她很单纯。”
  芷言笑笑,等待着世博的下文。
  世博又道,“我好久不见她,真的会挺想她的,这就说明我们还是有感情的。”
  芷言道,“你们之间能有什么感情?都是戏中人罢了。当初你连个小科长都不是,在公共汽车上碰见了宛丹,这才叫感情。现在的女孩子把自己变成大红包送给你,你只不过是笑纳了。”
  世博道,“按照你的说法,男人只要往上走,就谁都不能相信了?”
  芷言道,“客观上就是这样。”
  世博道,“我知道叶丛碧不在你眼里,她没你聪明,也没你清高。就算她是一个虚荣心满满的女人,我反而觉得她挺真实,挺贴心的。这个年代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各取所需就已经很好了。我愿意满足丛碧的虚荣心,这样总可以了吧?”
  芷言突然抬起头来,道,“那宛丹怎么办?她才是最适合跟你在一起的人。”
  世博道,“你的问题真是太奇怪了。我现在不想谈她,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了,下个星期二一块去街道办事处。”
  芷言道,“你不能离婚,你们还有孩子。”
  世博道,“我同意把孩子判给她,但是我是会对庄淘负责的。”
  芷言终于有点不耐烦了,道,“你还玩成真的了?世博,你疯了吗?”
  世博也提高了嗓音,道,“我告诉你庄芷言,任何对我不忠的女人,无论她有多好,我都不会留恋。在这个问题上,有没有叶丛碧都是一样的。”
  芷言踱到窗前,沉默良久才道,“宛丹她并没有对你不忠,她暗恋教练的事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庄世博愣住了,他看了芷言老半天,不知她在说什么。
  他走了过去,对她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芷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世博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芷言道,“你问得那么紧,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世博道,“照实说很困难吗?”
  芷言沉吟片刻,道,“总之因为宛丹她太执着,而我又不能跟她说你心理有问题。”
  世博勃然大怒道,“我心理没问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心理很健全,一点心理问题也没有。你别觉得自己进修了两天心理课,就看着所有的人都有问题。”
  芷言道,“我不想提过去的事。”
  世博吼道,“这跟过去的事有什么关系啊?我再说一遍,我很健康,心理素质也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芷言毫不迟疑道,“那爸是怎么死的?”
  庄世博二话没说,飞起一掌,打在芷言脸上。芷言只觉得半边脸先是麻木,接着是整个脑袋有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沉重,人都快站不住了,耳朵里传出的是铁马金戈,气势如虹的轰鸣。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听到一声门响,知道暴怒中的世博已经离去,这才缓缓地倒了下去。
  下午,芷言一直觉得偏头痛,便到医院去做了检查,医生说她是左耳耳膜穿孔,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治疗,只开了一些止痛片。
  芷言在医院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她吃了药,自己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以后,她开车去了她的导师潘思介的家中。是潘师母开的门,见到芷言,她高兴道,你来得正好,就在家里吃饭吧,有人送了螃蟹过来,思介说菊黄蟹肥,要围坐在一起凑个趣才好,自己吃很没有意思。芷言道,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潘师母道,不用,我已经把螃蟹刷好了,只是蒸一下,方便得很。
  潘老师在阳台看书,一边抽着烟斗。他招呼芷言坐,也不是特别客气,这样反而让芷言比较轻松。
  芷言是非常信任潘老师的,因为她一直跟其他同学一样,轮流跟着导师在临床坐诊。有些病人再正常不过了,只说了不多的话,潘老师就建议他留医。后来的事实证明,病人还真的病得不轻。但是芷言认识潘老师以来,从来没有提过哥哥的事,这一天她觉得有必要求助于潘老师。
  尽管潘老师还是坚持医不上门,但是在心理疾患频密滋扰的今天,许多病人的家属繁稠地往医院跑,请求正确的帮助,潘老师也会提出相应的措施。
  芷言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童年家事告诉了潘老师。
  潘老师听后,又问了一些庄世博的现状,以及起居、饮食、情绪等方面的情况,最终他对芷言说道,你哥哥他没有病啊。这个结论很让芷言感到意外。潘老师又道,虽然童年的经历极有可能起到人在成长之后不断强化的潜意识中的暗示作用,但绝不是说有冲撞性格的人就一定会有心理疾病,或者最终导致忧郁症。因为许多人的冲撞性格反而帮助他们释放掉了一部分压抑的情绪。而且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她并没有积极配合你父亲,对于你哥哥的教育始终是疏导的,所以我觉得你哥哥后来的发展很健康啊。芷言仍感疑惑道,可是无意识也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威胁啊。潘老师道,是啊,的确是有些无法治疗的疾病来源于人性深处,人类到底是自我主宰,还是被一种看不到的无法控制的力量所驱使,这个话题将永远地争论下去。但这并非心理学的要义。弗洛伊德留给我们的最大遗产是他打开了人类认识自身的一个隐秘而宏大的世界。不过我们从结果论出发,生病是一个事实的客观存在,它绝不是想象和推理啊。
  吃螃蟹的时候,潘老师看了看芷言,有点欲言又止。芷言道,潘老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潘老师道,芷言,我倒是有点替你担心,你没事吧?芷言道,我没事。
  这时,芷言的手机响了,芷言打开一看,是世博打过来的,她没有接听,只是顺手把信号掐断了,并且关了机。
  而此时,世博就坐在芷言的房间里。夜色降临,芷言的房间很静,而且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墙上是父亲柔韧却难掩苍劲的字,“不动心”。世博自知,这一回自己是大动凡心,准备改弦更张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他觉得一个男人既是面对感情上的事,只要是想定之后有所承诺,那就必须担当起全部的责任。问题是他该如何面对宛丹呢?现在看来宛丹并没有错,也许她只是对芷言有成见,但是她毕竟离家出走了呀,这至少说明她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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