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夜凉如水

作者:张 欣




  一天傍晚,宛丹回到家中来看芷言。芷言在她的房间看书,见到宛丹,笑道,你怎么有空呢?宛丹道,我也不是什么忙人,路过就来看看你。芷言道,我没事。
  两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芷言又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其实根本不爱乔新浪,所以这件事伤害不到我什么。宛丹愣了一下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结婚呢?芷言始笑道,你那么爱我哥,不是也离开他了吗?宛丹一下给噎在那里了,一时无语。
  芷言叹道,宛丹,其实你才是我哥命里的女人啊。宛丹故作轻松道,你也是病态的操心,你哥条件那么好,他这辈子哪里会缺女人?!芷言道,如果不是看上他的钱,也跑不掉是看上他成功之后的光芒。宛丹道,你不要说得那么绝对,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女人的。芷言道,好女人都只会远离他。
  宛丹一阵心酸,几乎滴下泪来。
  事后宛丹对世博说道,我是劝不了她的,反而被她劝了。世博不解道,她劝你什么?宛丹沉吟片刻道,无非一些好自为之的话吧。
  一天深夜,世博被一阵轻而又轻的歌声惊醒,歌声时隐时现,如在梦中,所以世博也没有理会,正待睡去,那歌声又隐约出现了。世博想想不对,便起身去了芷言的房间,但见芷言身穿白色的睡裙,在黑暗中坐在敞开的窗台上,面对着无边的黑夜,嘴里似有若无地哼着歌,神色甚是婉约,在澄净的月夜仿佛天使来到人间。
  世博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悄悄地走过去,一把抱住芷言,把她掀下了窗台,推到床上。芷言似乎在一瞬间醒了过来,世博提及刚才的情景,她却茫然不知,只道自己在梦中好像是走进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沙漠,又累又乏,焦渴到人已枯竭,神志恍惚,这时眼前出现了一道柔光,这道柔光便引领着她向生的彼岸慢慢走去。世博气道,你也不必这么胡言乱语,为了一个乔新浪,你至于这样吗?如果是为了面子,那就更不用这样。芷言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也只是被梦给魇住了,没事,有你在,我怎么会走?世博沮丧道,芷言,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听明白了吗?
  芷言郑重地点头。
  的确,庄世博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在银行内部,乔新浪的事件一出,最先受到质疑的就是庄世博,有人提出庄世博用人失察,才使得乔新浪有恃无恐,完全失去管理,把香港当作独立王国,做起了自己的一盘地下生意,使国家利益蒙受了巨大损失。而更多的人则怀疑庄世博根本就是主谋,不然就没法解释文质彬彬的乔新浪怎么会有这个胆量?庄世博在这其中拿到的好处肯定不是一星半点,否则他就不用劳心烦神去扮演保卫二十一世纪大厦的当代英雄了。
  一时间,庄世博的头顶乌云密布,他自己更是百口莫辩。
  就在有关部门紧急成立的调查组进驻之前,由王行长牵头,在银行系统内部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自查。王行长说,无论查出了什么事,无论事件牵扯到什么人,都会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富于戏剧性的是,这一次大清洗,庄世博并没有经济方面的问题。
  然而,多米诺骨牌的飓风式瞬间压倒却给有着电脑程序脑瓜的郞乾义来了个措手不及。本来他是呼声很高,最接近掌门人位置的人,但有些事情还是浮出了水面。并且,这一次郞乾义的问题并不是出在艺凯集团公司贷款的这件有争议的事情上,而是另有缘由。
  原来,郎乾义情妇的哥哥要做一笔油料生意,便伪造某公司同意提供人民币一千五百万元定期存单作质押担保的声明,但所有的资料都是虚假担保,郎乾义则同意给该公司开出了承兑汇票。然而这一笔油料生意被情妇哥哥做得血本无归,但他并未收手,仍与郎乾义密谋,用以新还旧的方式继续骗贷达三千一百万之多。
  郎乾义随即被请进调查组。
  一天,王行长叫庄世博代表组织找屈爱春谈一谈,因为郎乾义涉及的事情较多,但他本人并不配合调查,基本上是以沉默对抗调查。如果屈爱春能把事情说清楚,他本人的一些问题可以从轻,毕竟他只是郎乾义手下的一个工作人员。
  当时正值上班时间,世博去了屈爱春的办公室。屈爱春不在,他办公室的人说,他早上打过一个电话来,说他头痛,要去医院拿点药,休息一下,明天再回来上班。
  于是,庄世博便去了屈爱春的家。屈爱春的家所在的小区有着浓重的中产阶级风格,几座公寓式的高楼拔地而起,外观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特别。小区的面积并不大,但有着深灰色大理石墙面的独立会所,有游泳池和网球场,园林也修剪得整齐美观,尽可能显得春色满园,不仅没有那种伪欧洲式的巨型雕塑和人工瀑布之类,就连出出进进住户的表情,也显示出殷实的小富即安的特色。
  是屈爱春给庄世博开的门,他看来真的是病了,脸色黯淡,目光也是没精打采,额头还敷了一块冷毛巾。世博问道,你吃药了吗?屈爱春道,吃了。
  屈爱春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老婆上班,孩子上学。客厅里有一面墙是落地玻璃门,通往外面的小阳台上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看不出有多名贵,但是长势喜人,阳光射了进来,整个客厅都显得十分明亮。
  世博把王行长交代的话尽量委婉地对屈爱春说了,并叫他相信组织,这当然都是一些面上的话。屈爱春也表示,他知道该怎么做,等他一上班,就会去找调查组把事情说清楚。他的态度这么明了,反而两个人就这件事而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一路品茶。隔了一会儿,屈爱春道,庄总,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真是不短了。世博道,可不是嘛。屈爱春道,你其实都不知道,我一直是很佩服你的。世博笑道,是吗?屈爱春道,不过你肯定是不记得了,我总是在你的面前表现我的才华和能力,不过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乔新浪。庄世博看了屈爱春一眼,无言。
  屈爱春道,“有一次乔新浪喝多了酒,对我说,我觉得庄世博有恋母情结,所以他母亲的葬礼我去了,而且哭得特别伤心。”
  庄世博想了想道,“我还真不记得有这事呢。”
  屈爱春道,“他还说,庄芷言是很漂亮,但是她如果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她也没有那么漂亮。”
  庄世博老实道,“乔新浪这个人,我是没有看出来。”
  屈爱春道,“他小时候为了不上学装病,居然有三个月没下床。”
  庄世博心想,人心即是江湖啊,不禁长叹一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起这个来了?”
  屈爱春道,“想说,就说了呗。你这还是第一次到我家来吧?”
  庄世博点头称是。
  屈爱春又道,“我也知道郎乾义这个人心胸狭窄,叫他只付出不得利,他是绝不会甘心的。可是他看得起我,所以我对他始终是心存感激的。”
  庄世博道,“人生是有大是大非的,男人尤其不能感情用事啊。”
  屈爱春道,“我当然知道不能感情用事。我出身工人家庭,能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我很满足,也对得起我的家人。人生分配给我的角色,我想我也是会尽力演好的。老百姓说,有坐车的,就有开车的,有飞黄腾达的,就有粉身碎骨的。一切都不足为奇,常人都能看得这么透,我就是什么都没有了,打回原形,也没有什么可怨的。”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直到把屈爱春的一壶好茶喝得白开水一样,再无一点颜色,庄世博才起身告辞。
  屈爱春住在二十四楼,他把庄世博送到电梯口。
  电梯的门关上了,接着便徐徐下降,到了一楼以后,庄世博走出公寓楼的大门口,这时他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因为本来宁静的小区,竟有偌干保安和在外面散步或者遛狗的住户一起向他跑来,他们惊慌失措的脸上分明写着出事了。
  人们仍旧不断地向他拥来,他听见有人说,快去看看吧,有人跳楼了。
  世博的心里一紧,他也随着众人向出事的地方跑去。当他挤开人群冲到最里圈的时候,果然看见屈爱春俯身倒地,已经死去。
  鲜血在屈爱春的身下慢慢地溢开,庄世博在震惊中也有所醒悟,他早该知道,屈爱春刚才所说的一切分明都是临别赠言,他甚至都说了他会是纵身一跳的那一个,而世博便是来告诉他郎乾义在等待着他的默契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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