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特奥多尔神甫词典

作者:鲍拉·乔西奇




  幸福你打心底里高兴,因为事事如意。没料到的好事来了,而坏事走了。有的人因财运亨通,有的人因获得美酒,有的人因得遇知己,有的人因儿孙绕膝,且个个健壮而喜不自胜。对我来说,最高兴的是一切正常,地里,田里,餐桌上全都正常,全都很好,尤其是在遇到某个人或某件事时,让我有可能作周密的思考。
  天堂一个臆想出来的地方,谁也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但是它会出现,待到万恶告终之时。也有可能就出现在我们这儿,如果我们这儿人迹全无的话,哪怕只有一两个人也不行,而且还得把家畜宰尽杀绝,把野兽飞禽统统杀光,以便所有栽种的、建造的,不会有任何人、任何动物去碰它们、毁坏它们、拔掉它们,不会愚蠢得放火把它们烧掉,然后逃之夭夭。天堂里终年都是夏天,但并不酷热,永无黑夜,暮色刚至,晴朗的拂晓就到了,熏风轻拂。谁也不大声喧哗,不骂人,不讲蠢话。谁也不对谁指手划脚,因为大家都是有头脑的人。谁都有手有脚,要是有人缺胳膊或断腿,那也无关紧要,因为他压根儿不需要动用手或者脚。每个人都取其所需,但决不无度。无须向任何人的脑袋瓜里灌输任何东西,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给穆日杰卡写信说,这样的天堂永远不可能出现,不料他虽跟我同居一个教派,却向帕拉茨告发了我。
  玛拉·舍阿托维奇她十七岁,不过看上去不止这个年纪,她是我们这里以及所有有生命存在的地方最好的姑娘。她一年到头光着两只嫩脚东奔西跑,嘴里总是哼着什么歌,让人觉得她有点儿疯疯癫癫,其实她并不疯癫。不知什么道理,我只消一个人时,我眼前就全都是她。对她来说,我这个神甫跟老头儿无异,没有任何地方可叫她动心。她来教堂,总是坐在角落里。出客时,跟所有的女人一样,打扮得漂漂亮。她身上有一种其他人没有,甚至我的亲人也没有的吸引我的东西,那是什么呢?她穿过大路时,跑得像只小野兽那么快,可是轻盈得连脚步连都听不见。她家境很好,然而她却像仙女维拉那么过日子。
  焦灼当你言不达意,事与愿违之时,你会感到焦灼。
  为了你为了其他某种目的而做某件事时,就不必仅仅听从自己的心和良知。
  搅和当你想把某人的想法转到另一个方向去,而又不想转到你内心希望的那个方向,那你就滔滔不绝地同他讲话,把他像孩子那么哄骗。
  内里指你没有将其打开时难以看清的那个部分,有时压根儿打不开来。
  感情过去我内心充满对安娜的感情,可现在对她已无感情可言。我现在的感情大都倾注到一棵树、一只鸟,或者一只岩羚羊上,总而言之,倾注到没有什么必要动情的东西上。我做出的那副样子,好像这是顺理成章的。每天我都为一件新鲜的东西大动感情,或是好感或是反感。唉,要是我妻子漂亮些,丰满些,身材高些该有多好。看家狗尚且用忠诚的、百依百顺的目光看着我,而我的妻子,与我同床共枕的妻子却动辄指责我,只要有一丝可指责我的地方,她决不放过。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快乐。
  挖掘我把原来在地面上而现在埋在地下的挖掘出来,或者把什么埋藏起来,或者把埋在地里更好的埋入地下,或者把置于地面已无甚用处的埋入地下,或者把已要开裂的埋入地下。
  维拉她是位神通广大的绝色美女,然而只存在于梦幻之中。
  铁了心我告诉自己我受不了妻子,受不了帕克拉茨,受不了穆日杰卜。我铁了心。
  美满一切应有尽有,各处只长该长的,而不该长的自行枯萎,人人都聪明绝顶,而且没有发生战争。
  种子小小的谷粒,从中长出硕大的茎叶,然而茎叶纵大,却比不过谷粒。谷粒质好,力大,不断成长,而茎叶却会蔫掉,乃至枯死。整个世界正是由小小的种子一点儿一点儿成长而成。
  比较我看到一件东西时立刻会想起另一件东西,然后就琢摸两者是否相似,是什么促使我看到一件东西时会想起另一件,不知道。
  心绪不佳每当我突然病了,又没有药,或者肚子痛、头痛,或者遇到恶人,而恶人又总是比好人多,我的心绪就会不佳。不过打牌输了,我是不会心绪不佳的,因为打牌总归有输赢。有好几回我输了,可我从来没有因此而心绪不佳。
  习以为常一个个跑来向你告密,说这道那,而你呢,装出一副样子来,好像他们不来跟你说,你也早已知道。
  树木树比人懂得多,树没惹着你,你却把它砍了,它没有流泪,没有抱怨你一句。你倒去找出个这样的人来,哪怕挖地三尺!
  动物你可以杀死动物而用不着负任何责任,因为所有动物的眼神都表明会发疯。狗谄媚地舔你的手,你却把它撵走,或者把它卖给别人,或者把它交给吉卜赛人将它打死吃掉,或者无缘无故地把它扔进河里淹死。大动物中,狮和熊我一点儿都不怕,要是遇见它们,我会跟他们谈话,开化它们。
  花卉花朵比树木漂亮,温柔,你要是践踏花朵,你就是笨蛋。
  期望你巴望能长出一根新的树枝来接替这根断枝,巴望你能有条新的狗来接替现在这条死狗,或者巴望能找到一个承认你的人,跟现在这些人不一样。
  忍耐人家在你背后捣鬼,你得忍着,直到忍无可忍,再扑向他们,而他们也会扑向你。
  孤独许多人围在你周围,却没有一个人理解你,仿佛你是个阿拉伯人或者中国人。
  少数你与大多数人意见相左,你知道你是对的,可其他人却坚持相反的意见,不过你不是笨蛋,你不会仅仅因为他们人多而附和他们。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事理,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明白事理的只有少数少个人,其他人却不明白,哪怕你把武器交到他们手里,哪怕他们是在某顶王冠之下代表某个伟大的民族行动的。
  饶舌有人愿意跟你海阔天空地聊聊,哪怕要他付出多大代价也肯,因为他孤身一人,可你却有意无意地沉默不语。
  蜜蜂人人都知道,蜜蜂一点儿一点儿地采蜜,没把蜜采满是不肯罢休的,这有多么辛苦,然而它喜欢采蜜,否则它就不会飞来飞去,而是成天呆在家里了。
  圣母我家有圣母,是幅画像,她本人在很远很远的什么地方。
  河流你知道水往哪里流。由小小的溪涧流往:帕尔卡河、伊洛瓦河和舒密季察河,然后注入萨瓦河和最大的河——多瑙河。我曾经到过伊泽尔河、莱茵河和蒂萨河。也许我此生还能看到伏尔加河和其他什么河。可这辈子我永远也见不到恒河,以及美洲和非洲的什么河。为什么世上要有河,莫不是要把两岸的居民分隔开来,然而有些人还是渡过河去,大肆杀戮,至于说到河可用于运载人和货,那么载舟也能覆舟,有人为了扬名,在河上架起桥梁,殊不知有了桥对岸的人便可由桥上过河。水流汹汹,其实有时还是不流的好,可水甚至在冰层下面还是流淌不息。
  天空天高云淡任鸟飞,有的鸟翱翔高空,有的则不行,飞得最高的要数兀鹰,其次是金雕,长毛蓬松的白兀鹫,老鹰,鶙(肩鸟),隼,红脚隼,飞得低些的是鸽子,燕子,鹭,雁,再低是凫、乌鸦,鹌鹑,鹦鹉和雉。有的人想学鸟那么飞,他们在两条手臂上捆上什么东西,从钟楼上跳下去,结果摔断了脖子,有的人坐进气球,升至半空,气球爆掉,他们便像石头那样坠落地面。
  北方那是地球的一部分,往那边去是匈牙利,维也纳,是德国和瑞典。
  面颊位于脸部,微风吹到面颊上十分舒适。
  黑暗发光物会暗掉。大白天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据说今年十月八日太阳将会在白昼消失,而且四月已经消失过一回。可谁也不曾见到,怕是发生在其他什么地方。
  坠落雨雪或其他什么由天上降落下来,有人把什么东西抛到空中,可是天空不需要这些玩意儿,便让它们返回地面。
  雷雨好端端的大晴天,突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雨水如注,最糟的是下冰雹,把周围的一切统统砸坏。在美国一个地方,风把整幢整幢的房子,连同房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连根拔起,在德国一个地方,风把一匹马连同骑手一起刮到半空,另一个地方只刮走了一个小孩子,这倒也罢,孩子可以再生一个。龙卷风把人卷至空中,然后将他像个蛋壳那样抛向地面。整整一天龙卷风刮到东刮到西,你都没法闹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1] [2] [3] [5]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