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特奥多尔神甫词典
作者:鲍拉·乔西奇
镜子那是搁在前厅里的一块玻璃,你往那儿看,那里边就会有个你,跟你一模一样,只是你的右手成了左手,左手成了右手,其他的也都这样。简直是一张活的相片,只是一切都是反的。你动一下,她也动一下。有的镜子,像威尼斯制造的和法国制造的,价钱很贵。我们家那面镜子是爷爷克里门特在威尼斯买的,都有五十年了,还没打碎。
肖像画这幅肖像画一边是我,一边是安娜,是俄国画家康斯坦丁·达尼洛维奇于1860年画的,现在给剪了开来。
母亲我由母亲所生,她叫罗札莉娅,年届六十,终日这也不称心,那也看不入眼,骂骂咧咧,老是埋怨身上这儿疼,那儿不舒服。她对儿媳比对闺女要亲,可她对儿媳也很少赞上一句。六年前,她从父亲那儿继承的一切——她都不满意,怎么买下了洛巴的葡萄园,他可是从列尔科维奇那儿买来的,有一部分是从舒马尔斯基那儿买来的;她不满意在麦达尔和普拉夫契栽下了新品种;不满意挖掉了斯特列姆茨的老树,种下了幼龄树;不满意又添置了一百二十尤特罗夫的土地;不满意我娶了个富家女为妻,不满意建了个新的钟楼,还把康斯坦丁·达尼洛维奇请进教堂绘制壁画;不满意叫加夫·列尔科维奇大尉关心盲人、残疾人、独脚,还要他资助病人;不满意我有自己的想法;不满意我知道某个城市在哪里,某个人住在哪里;不满意我写信给我们这里有学问的人,而且还写信到外地去;不满意我常常通宵达旦地看书,看各种手稿;不满意我身高一米九十;不满意我看到过铁轨,乘过火车,还乘过轮船,见到过许多人;不满意我盖了三幢新的住房,其中两幢是砖砌的,此外还盖了四个牲畜栏,一个加工李子的烤房,在舒密特利察河上建了座新的磨坊,而这条河上的密奥利亚磨坊却没卖掉;不满意我打了四口水井,弄得这里像天堂那样遍地是水;不满意我栽花,花籽都是从扎格列勃、格拉茨和苏鲍季察邮寄给我的;我们家饲养马匹有方,厩存多达三十六匹,她不满意;我定制了好几辆马车,以便随时随地都可出行,她不满意;各地有学问的人纷纷来我家用餐、谈心,她也不满意;连我不是斜眼,不是瞎子,不哭鼻子,不拖着一条腿走路,她也不满意;连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她也不满意;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给我见鬼去吧!
皱纹我母亲的皮肤上爬满了皱纹,衣服也一样,这无伤大雅,然而梨皮又硬又皱,那就不行了。
神甫妻子管我妻子叫神甫妻子,她是怎么也不会乐意的,最好大家都叫她夫人,那就不扯到我了。
装腔女人身体健康,全都舒舒坦坦,她就要装腔作势了,她哼呀哼呀地说头疼,那是她不想见你的客人,或者另有其他原因。
宾客常有人来我家赴宴欢谈,因为宴请他们,我比他们还要高兴。
非其时也按说应该出来接待客人,准备菜肴,摆好桌面,可是却在头上扎条毛巾,把自己锁在屋里。
嘟囔不能大声说,只得缩在角落里,压低声音把所有的人都骂个遍,轻得让人听不清。
轮番妻子和母亲向我发起猛攻,一个骂完,另一个接着骂。
恶毒她下了地狱,你却没下地狱,她日盼夜盼你也下地狱。
皱眉我心里一高兴,她就皱起眉头。
哭泣有些人由于某种不幸而潸然泪下,有些人则由于笨拙,由于懦弱,做不成想做的事而流泪。
不可理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冲着我发脾气,我反复思量爱她还是恨她。那只高高地吊在梁上的火腿也一样,不过我不用梯子就可把它解下来。
侮弄故意粗声恶气地跟我说话,对我出言不逊,酒也不给我一杯,还威胁说只要稍不如意她就跳井。
相信我相信她还没有完全疯,迟早有一天会应答的,可怎么叫也没有应答。
不和家里应有尽有,独缺友爱。
寡居我成了死人,而她仍是王后,这下整个格伦特,对她来说立刻变得亲切了。
独身清清爽爽一人,心里没有其他人。
女仆家里的活不论大小,凡要做的都由那些女人去做,而好民们中为首的那个则从来不动手。
寻找家里丢失了东西,就叫你去找,可女主人知道这件东西在哪里,就是不说。人家问你女主人在哪里,你回答后到处去找,岂知她忽发奇想,把自己锁在贮藏室里,消消停停地坐着。
引诱把傻乎乎的小动物或者其他什么动物引过来,喂它们些吃的,然后将它们宰杀。
果核所有的果树都是由核萌发而成,尽管核的体积小,却很坚硬,非常好吃,而且记忆力强。
拔毛食用母鸡或者其他禽类前,先得把它们的毛拔光。可据说察尔尼克有个人,人家给他一丁点儿钱,他就把一只公鸡连同羽毛一齐吃下肚去。
排列土兵要列队,年月日等也要顺序排列,这样才可井井有条。
心情愉快你想到如今你的心脏夜间不再停搏,想到没有发洪水,没有发生火灾,骑兵部队没有踩坏庄稼,家仆无不克尽厥职,家里一切正常,鸟在吃食,蜜蜂在采蜜,花在吐芳,心头不由得喜滋滋的。
部队有两支或者两支以上的人马,或者把他们合编成一支,和睦相处,或者组成联军,去劫掠老实的百姓,或者把他们召集拢来,起草一份公告,宣布明天将怎样怎样。
特别并非所有的酒都有独特的风味,所有的社团都与众不同,所有的谈话都独树一帜,如果有,也是你正巧赶中的。
特点有的人平平庸庸,没一点出息,像大腹便便的格·罗曼诺维奇,有的像下流的穆日杰卡,尽做坏事,有的像安娜,整个儿是个泼妇,对我很坏,有的像我母亲,什么都看不入眼,有的像叶·尔,心灵之美,非凡人所能及。
丑陋有的人长得难看,叫人嫌恶。然而为人却往往比别人好。有的人鼻子像个土豆,但心肠却是人的心肠。我的心肠也好,可有什么用?
巴普里卡什椒以马扎尔人把鸡雏或其他什么切成小块,撒上极辣的辣椒粉拌和,然后就着土豆或麦包大嚼起来,直到把肚皮撑破。巴普里卡什椒是一种胡椒或辣椒,果实呈绿色,十分美丽,原产地并不是马札尔,而是我们塞尔维亚人大约三个世纪前将这种辣椒带往他们那里的,那里有个塞尔维亚人向哥伦布的一位姓哈涅斯的医生求医,后者用巴普里卡什椒治好了他的病,这位医生曾随航海家去过美洲,在他们从美洲带回来的一堆种子中间有巴普里什卡椒的种子。
夸奖有人看到什么,得到什么都极口称好,或许的确是好,或许这位赞不绝口的人是个非常客气的人,受的就是这样的家教。
酒酒由葡萄压榨而成,如能放上一段时间再喝,其味更佳。世上再也没有比酒更好的解渴和开怀的东西了。酒可消愁,治病,叫人快活,让人糊涂,酒使人变坏或变好,这要看喝酒的人怎么样,因为酒能揭示你的本性。酒有许多品种,每种都是好酒,没有劣酒,如果你会酿酒的话,至于有人喝了酒头疼,那是因为你的头本来就有毛病,或者你纵酒无度。我们的酒——李斯陵白葡萄酒和奥特托涅尔酒,如果喝得过量,就会终生头疼。谁不爱惜藤蔓,剪掉藤蔓,那么他的手就会瘫痪。
饮酒酒徐徐流入口中,为什么人们总是想喝酒,而不是想喝水。
赌注叶甫托·拉茨科维奇喜欢跟人打赌,赌礼拜三有雨,赌一朵花的花瓣是奇数,赌最先进屋的将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结果他每回都输,可他虽辩说,那是他嘴上说说的,心里想的恰恰相反。他一边付赌输的钱,一边骂娘,而其他的人则捧腹大笑。
笑我看出那事行不通,旁人却看不出,我便微微一笑,有人穿了件对他并不合适的衣服,我看到他自以为好看,便微微一笑,有个人走路的样子,像是肚子里吃进了一根扫帚柄,我不觉微微一笑,安脸红耳赤地对我指手划脚,自以为高明,其实她的话没一句是对的,我微微一笑。我真想跑到野外去笑话这一切,直笑得流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