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美好时光

作者:[澳大利亚]贝思·雅普 作 周小进 译




  只有阿什卡一个人陪着我到机场,像苦力一样把我的行李箱扛在肩膀上。他仔细地看着我的登机牌和行李标签,好像他识字一样。站在安全隔栏前,不理会警卫委婉地暗示他该给其他人让路。身体靠在玻璃上。他脸上有种特殊的表情,大概在后悔、焦虑和期待之间,一个身材高大、强壮有力的人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显得很滑稽。他的衣服又脏又皱。下巴上有一点亮晶晶的口水。他的脸:那表情,饥渴到了搓手、舔嘴唇的程度,用低垂的额头去碰衣服的下摆——谢谢你,老伯!祝你永远健康,大妈!——总是谦卑地对一切表示感激。祝福、诅咒、避开的目光。零钱。我侧过身去。翻弄着护照和文件。“小子”啊,你这短短的一生也经过了不少风浪,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我不反对对此表示承认:我有过。很多很多遍,每天看父亲那张脸的时候,那就像照镜子。还有其他时候。
  过了移民检查处,我又回头望了一次。挥了挥手,然后喃喃说出了家族的箴言:早丢早轻松。竖起大拇指吧,阿什卡。再见。
  悉尼飞机到达大厅,凌晨六点,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时间。周围,旅行者背着背包,形如海龟,他们目光游离、脚步匆匆。普拉布把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只有看到那亮闪闪的、曾浸过海水的耳钉时(还有我发红的耳朵,痒得要命),眼里才闪过一点儿感兴趣的光芒。
  “你谁都不像。”说着,他突然转过身去。
  我们乘坐机场巴士。然后坐火车,地上的,地下的。然后乘另外一路巴士。步行穿过一家购物中心的过道,过道里亮着日光灯,回声橐橐(我的行李箱不时撞上愤怒的购物车),经过三个小区,小区的房屋由砖和纤维材料搭建,上面盖着铝顶,有的富丽堂皇,有的破旧不堪,有的刚刚修缮过,最后我们来到了他的家、他的城堡。南斯拉夫房东全部按揭购买的老公寓房矮小阴暗,从一排参差不齐的老树后面窥视着我们。公爵夫人也在,从楼上一扇窗户里探出身子,一只狗在她肘弯里汪汪地叫。挥舞着一条蕾丝手帕,跟我们打招呼。
  “看看四周吧,‘小子’,”普拉布对我说,“看清楚这辽阔的地方。看看天空多大。土地多广。这里人造的一切都可以用推土机铲掉,和古老土地的纽带就是这么脆弱。依我看,两百年,呸!历史的一层薄皮,而且大多还是偷来的。被殖民的牙签钉住了。在这儿,你可以重新开始,‘小子’。这里,一个人可以从头来过,重塑自己,什么都没有也没关系。周围这样的例子很多。都是后来者。连你在这儿也可以有所作为,只要你够聪明,学得够快。”
  普拉布在破旧的门垫上仔细地擦着脚,还冲我打了个手势,让我也照做。
  “我会帮助你抵制的,”他主动说道,一边在口袋里摸钥匙,“那将是我的义务。”后来我发现,他是说“南方大懒虫”可能会令人昏昏欲睡、如同催眠。“南方大懒虫”是他给他最近(而且强调是最后)的居住国取的爱称。
  现在这也是我的国家。
  “抵制吧,‘小子’。”门打开了。那条叫作霍华德的狗兴奋得浑身抖个不停,一边狂叫一边爬了上去,顺着楼梯撒了一泡尿。
  “欢迎来到澳大利亚!”公爵夫人叫道,从楼梯的平台上冲我们飞吻。
  (本专辑特约编辑 孟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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