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诗人、翻译家、文化使者
作者：谷 羽
纷纷飞向我们的上帝。
或许天上的弥撒礼仪，
偶尔也会有不时之需，——
需要聋子哑巴哞哞叫，
需要驼背们弯腰行礼？
（上海1949,7,8）
盖利博卢
盖利博卢半岛，位于土耳其国的欧洲部分。
水手
沿着舷梯缓缓地攀登，
即将结束最后的航程，
我们抓把宝贵的泥土，
偷偷珍藏紧贴着前胸。
不留恋纽孔里的花结，
不惋惜告别的白玫瑰，
要知道谁在境外哭泣——
眼睛流血而不是流泪。
手绢恰似外省的花坛，
闻不到什么芳香气味，
抬起军人肮脏的衣袖，
擦干像血一样的泪水。
掉转身来就不再回头，
站稳了脚跟脸朝南方，
忽然间内心一阵亢奋——
那是盖利博卢的激昂。
从此每踏上外国土地，
不免总感到阵阵心酸，
从此常停泊比塞大港
突尼斯北部的海港城市。
，
渐渐衰老了我们的船。
从此以后紧张、努力，
有小小花束偶作奖赏，
而我们像磨房的风扇，
往回倒转竟成了方向！
遥远的岁月斗争不断，
想起那硝烟仍感恐慌，
俯下身体看一掬骨灰，
我们已经是满头白霜。
（1935，3，24）
我们
数以百万计散落各地，
无家可归，南北西东，
有时苦闷，有时期待，
随时随地要忍受不幸。
我们一步一步地穿越
世上古已有之的边境；
我们愿把自己的首都，
随身带往世界的京城。
在各个共和国与王国，
我们潜入陌生的城市，
我们会组成国中之国，
我们永远聚拢在一起。
我们被驱逐流落异帮，
不期然竟会邂逅相遇，
相遇在边沿或是郊区，
跨过各个纬度与经度，
只能仰望外国的星星，
星光带来的只有悲凄——
俄罗斯，我们只想你！
我们发现了我们自己！
身处天寒地冻的极地，
或在回归线内的热带，
什么样的光照耀我们？
哪有苹果树繁花竞开？
就因为白色或者红色，
忍受饥饿，惨遭杀害，
备受仇视，屡遭诽谤，
我们岂是贵族的主宰？
我们是首批俄罗斯人，
仰望异帮的星斗满天，
目睹生疏的云烟变幻，
但愿这纪元能够缩短！
暂时忘却古代的纷争，
也不去计较各种战乱，
我们知道——俄罗斯
日出时刻霞光最灿烂！
即便我们贫穷、不幸，
没资格畅饮参加宴席，
但我们活着能够忍耐，
我们恪守自己的方式——
纵然异帮的星光寒冷，
纵头颅落地难免一死，
我们属于不朽的俄罗斯！
（1934，2，10）
幸福
代替胜利、风暴、情欲，
代替战斗到底的勇气，
上帝，你赐予我小小的幸福，
这幸福任何心都不会羡慕。
记忆的礼物！不求声名如雷，
不求灼热的美梦带来陶醉，
启程上路时，我的双肩
只背负青草、清风与傍晚。
告别的日子，故作平静，
九月引人遐想的天空，
回我的南楼，我只想携带
松林的硬风与黄昏的烟霭。
记忆不止一次向我展现
充满了痛苦的那座墓园，
长椅上古米廖夫
俄罗斯阿克梅派诗人（1886—1921）。
的诗集，
以及黑眼睛里视线的欣喜。
（1940，9，24）
归来
离开了没有欢乐的地方，
来到你身旁，寂静的湖泊，
我是个缺乏自信的浪子，
只寻求安慰，不想受指责。
我们分别的时间不太长久，
但随后我为自由所陶醉，
不再去迷恋轻浮的幻梦，
觉得几个月像长了几岁。
在这里像面对温和的神甫，
我请求宽恕，期待新羽翼，
期盼我的手能重获自信，
我的心不因风暴而恐惧。
请让我空虚的心变得充盈，
桀骜不驯的个性趋向顺从，
我发誓，我将双倍地回报
你满怀爱心的珍贵馈赠！
而那早就被我诅咒的负担，
人世间沉重的痛苦与屈辱，
我将统统倾入你的湖底，
你宽恕一切啊，寂静的湖！
（1941，12，9）
界限
我们的双手多次相握，
四目对视充满了情谊，
随时约会，不愿分离，
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我们的依恋彼此相似，
但我们不能说爱谈情，
因为我们的血统有别，
因为我们的肤色不同。
我们追逐芳香的熏风，
我们喜爱傍晚的露珠，
但我是花朵生了怪病，
你是林中的野苹果树。
空气发霉有松香气味，
晚归的白帆驶向远方，
不懂你们的奇妙语言，
我无法描述漫天星光。
当你漫步在林荫道上，
身边有本国青年作陪，
你的面庞就愈发黝黑，
你的黑眼睛更加深邃。
（1941，2，21）
过桥
在中国拱形桥梁很多：
上桥时缓慢而且吃力，
下桥时轻松快步如飞……
人难活百岁，桥也非民居。
迟缓地走到桥的中间，
不慌不忙，我时时回头，
以便在三十岁的生日，
感悟生活美好顺遂无忧。
而下桥轻快如同坠落……
站住，行人，不要太快：
请你别忽视春季花开，
记住朝霞晚霞都很精彩！
常觉得背后如有人追捕，
你为囿于书香而哭泣，
下坡的年纪仍不懈学习，
为破碎的瞬间心存感激！
（1943，4，27）
俄罗斯
我的生活一直战战兢兢，
为不幸的心，也为家庭，
俄罗斯呀，你只不过是
一种想象中生活的名称。
总也忘不掉那六个字母，
为什么一直都忘不掉她？
美洲找也找不到的国家，
我想去但去不成的国家。
对，你只是个睡眠的词，
许多词更有用处更响亮，
你像另一个民族的语音，
又像夜晚小提琴声悠扬。
为什么愿凭借浑浊的爱，
我把你塑造？请听我说：
干燥的字母已热血沸腾，
渴望让古老的幽灵复活！
岂止我深深眷恋俄罗斯？
我发誓爱她的体魄强健，
爱蓝色眼睛，金色发辫，
只爱她一个，爱到永远！
（1944，11，19）
爱情湖
古代的湖，隐藏在山岭中，
即便是英雄也难以接近你，
你的深邃吸引我这倾慕者，
你比陆地浅水湖更具魅力！
一次次来临，越来越接近，
我信任你，迷恋你的美丽。
像轻轻的梦话：“满足我吧！”
你回答说：“沉溺吧，沉溺！”
奇妙的是你答得快而柔和，
怕你贪欢，还不了解奥秘——
你和我们的湖泊完全不同：
要享受人生必须沉到湖底。
（1945，5，19）
迷途的勇士
指希腊神话中为寻找金羊毛出海航行的阿耳戈勇士。
时光给我带来的礼物——
许多书籍、思想与会见，
但我的肩膀不知疲倦，
轻松地扛起了这些负担。
我胸襟开阔如同大海，
热爱万物并加以包容，
各种经典，历史遗训，
整个世界都容纳心中。
当我从孩提时期得知，
命中注定我生在中国，
为此祖传遗产与房屋，
都将被别人强行剥夺——
我倒愿生在中国南方——
例如宝山或者是成都——
生在和睦的官吏家庭，
多子多福的名门望族。
我的祖父是饱学之士，
说“月笛”二字适宜命名，
或叫“龙岩”，意在庄重，
或叫“静光”，取其轻灵。
炎热的太阳当空照耀，
晒黑了我的稚嫩面庞，
脖子上戴着纯银项圈，
上面还有浮雕的纹样。
我像鱼池中一条小鱼，
池上的灌木形成篷帐，
我在奇妙的网中长大，
学文习字，诵读诗章。
大约长到了一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