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兽类发情期

作者:[俄罗斯]瓦莲金娜·尤尔琴柯 作 余静珊 译




  “来呀,儿子,把昨天我教你背的那首诗给奥克萨娜阿姨背一下。快,快点,你怎么不听话呢?”波丽娜不能容忍任何人的慢动作。
  “我不背。”波格丹皱着眉头。
  “为什么不背?你害羞了,怎么你是第一次看见奥克萨娜阿姨吗?”
  “我不是害羞,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说再也不想听到乌克兰语了。”
  我开始猜出他们母子争吵的原因了。到了莫斯科之后,波格丹很孤独,他失去了祖母的宠爱,也失去了熟悉的小伙伴,莫斯科的同龄孩子不带他玩,波丽娜认为,孩子们不接纳他,是因为他说俄语时带有南方口音——于是决定在家里也禁止说乌克兰语。乌克兰国籍有时候恰恰维护了她,在她面前不议论关于对俄罗斯以外讲俄语的人的种种限制,如果不是这样,波丽娜自己也很想忘掉给她前途带来不幸的国籍。因此在喝得高兴时,波丽娜自然而然地唱起乌克兰民歌,而在闲暇时在家里教儿子背诵一些乌克兰抒情诗。
  “我指的是不说乌克兰语,而是背诗啊!”
  门铃响了。
  “噢,噢,我就来。”波丽娜作为女主人重又忙碌起来。
  几分钟时间,我听见她在走廊里向来人撒娇、讨好的声音,接着请他到厨房。走到前面的是喜出望外的女主人,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宽肩膀、因饮食过度而虚胖的男人,35岁左右,他色迷迷地捏了一下波丽娜的腰,她尖声叫了一下。
  “介绍一下,这是安德烈!”
  “奥克萨娜。”介绍了自己,我想,波丽娜有很多怪癖,缺少品位。
  第一眼我就看出:波丽娜与他上过床——不经常,缺乏特殊的快乐。她委身于他,好像白白送礼,送完了若无其事,像个没事人儿似的。
  “奥克萨娜,生活过得怎么样?说说看,在什么地方当苦工呢?恐怕是临时居住证吧?”安德烈的粗鲁语言激怒了我,不过也有助于我集中思考:原来是波丽娜没有征得我同意就让他帮我介绍工作。是的,一次她对我说是一个好朋友帮她免费办了临时居住证。
  从安德烈的言谈看出:好像是我希望与他见面似的。波丽娜预料的没错,我不会使她难堪,或者说她判断失误——像安德烈这样的人是不会甘愿不收钱的。
  “说说你自己。”安德烈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我不想说,很生波丽娜的气,因此只说了三句套话。
  “明白。”看来他也没有指望听到更多的话,立刻拿起电话拨了号码,说,“康士坦丁诺维奇,你好,是我,这里有个人要求帮忙,有空缺吗?啊,是自己人,外面来的,是的,有出国护照,好像是乌克兰国籍。我们吗?甚至非常需要。我认为,他们也需要我们。请你考虑一下。你的付出不会太多,她的能力足够了。”安德烈瞥了我一眼,重复说:“足够了!”
  波丽娜过分讨好安德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五十克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信得过吗?”他没有祝酒,而是问了我这句话。
  我很难想象还有比这更荒谬的问题了。
  “什么意思?”我甚至不知道大概指的什么。
  “就是这个意思,以后就明白了,明天他们等你,记住地址和姓名,在值班室你只要说出姓名就行,可以说通行证已经预订了。”
  “那是什么工作?我应该做些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说完这句话以后,安德烈对我再也不感兴趣了。
  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感觉到我被出卖了。
  整个晚上是在紧张气氛中度过的。波丽娜喝了很多酒,开着淫秽的玩笑,笑个不停。而安德烈故意不想给我和波丽娜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到走廊去取香烟才留下我们俩。
  我从小给父母培养出的义务感迫使我第二天来到了指定地点。
  早晨我约艾迪克见面,向他说明我打算去一个地方办事。这是我在我们认识以后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我需要他的支持。
  “上车!”艾迪克像往常一样出乎意料地悄悄出现。
  “需要半个小时,他们告诉我就在附近。”
  “好的,我可以按规定把车停在车位上。”
  我坐上他的车。
  “你说,要调换工作吗?是鸟枪换炮吗?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你指给我看呀!”艾迪克情绪高昂。
  我们在水泥围墙旁停了下来,墙内座落一栋灰色高楼,看样子是个机关,楼层一样,镶着正方形大窗户。
  “你没弄错吗?”艾迪克严肃地问。
  “你怎么了?”我试图寻开心,把昨天晚上听到的较有意思的笑话转述了一遍,可他根本没听。我说:“好了,别不高兴,我很快就回来。”
  没有时间思考,不过我觉得艾迪克没有不高兴,更多的是像狗一样警觉起来。我“啪”的一声吻了他的脸,心想用某种方式加速我与他之间关系的进程。十五分钟以后我回来了,艾迪克担忧地问:
  “是谁给你的地址?”
  “怎么了?”
  “是波丽娜吗?”
  “发生什么事了?”
  “我问你是不是波丽娜?”
  “是呀。”
  “明白了。”艾迪克斩钉截铁地说,迅速掉转车头。
  “明白什么了?我可不明白,比如说,我们现在去哪里?难道不是去你家吗?”
  “昨晚你们会面怎么样?”我没明白行车路线,可是却听到了我想听到的问题。
  “会面。那叫做什么会面呀!我真想把波丽娜连同她的那个安德烈统统吃掉!!!”艾迪克的愤怒感染了我。
  “安德烈是谁?”艾迪克快速驶过红灯。
  我讲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接着说下去。”艾迪克要求准确的描述和简短的回答。
  “怎么?我是在受审问吗?”
  “后来呢?”我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开玩笑。
  “后来吗,我像个傻瓜一样在值班室呆了一会儿。当我说出那个康士坦丁诺维奇的姓氏时,人们像看着穷途末路的人那样看着我。”
  “你干吗要闯到那里去?”我第一次听到艾迪克这样暴怒。
  “我不知道……”
  他打断我的话:
  “我送你回家去,不要给我打手机。如果波丽娜问,你就说有一百年没有见到我了,我会和你联系的,明白吗?”艾迪克再也没说一句话。
  我从我家窗口向外看,只见他打手机和什么人交谈几句,然后从车镜看了一下后面,关于我半小时前去过的地方,晚些时候我才知道那里是联邦安全局。我在记忆中恢复当时的场景,我甚至无暇顾及门口的黑牌子和接待我的人都身穿制服,在镜子般的绿色大理石地板上同时有几台摄像机在工作。
  艾迪克三天没有露面,而波丽娜也不接电话。
  “奥克萨娜,她不在家呀,她说,今天很晚才回来,有演唱会。”我知道伊凡诺夫娜没有向我说真话。
  “她回来的时候请您转告她加丽娜请我们去看她的首场演出,这事她知道的。”
  我想找个借口让波丽娜接电话,不过当我想到这个花招时,加丽娜也真的打来电话邀我们去看她的首场演出,这是在我找波丽娜的第四天时发生的事。
  
  波丽娜迟到了。
  “加丽娜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莫斯科有多少剧院啊,这个剧院我第一次听说,又这么远,愿上帝保佑!我们在西南区迷路 了。”
  “恐怕是个什么简陋的小房吧。”波丽娜发火了,神经质地、不住嘴地说着,好像故意不让我把早已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似的。时间紧迫。
  “别着急,我们不到,演出就不能开始。”
  无论是我还是波丽娜都没有估计错,剧场是租用从前电影院的一个厅,观众来得稀稀落落,首场演出迟迟不能开始。包括熟人在内大约到场的三十多人。
  演出的剧目是莎士比亚《理查三世》片断,加丽娜出场不多,但是每次出场都是花枝招展,满身五颜六色的羽翎,里面只戴胸罩和穿着短裤——她是情爱场景诱人的亮点,导演是这样理解剧作家的。在她那纤细的腰上看得见男人手指留下的青色伤痕。在最后一场戏里几乎全裸的加丽娜同主角进行了口交。
  演出以零落的掌声落下帷幕。难以名状的感情——委屈和羞愧,好像自己在台上受到众人辱骂似的。
  通常首场演出哪怕不成功也要祝贺,我们到了化妆室,波丽娜匆忙地吻了加丽娜的脸颊,并说她有急事要马上离开,边穿大衣,边抹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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