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6期

青铜器臣谏簋与“邢侯搏戎”

作者:杨文山




  
  二、臣谏簋的铭文、隶定、考释和通读
  
  臣谏簋铭文刻铸于器内,由于锈蚀太甚,约有半数左右的字迹漫漶不清或“根本无存”。从残存的文字看,铭文应为8行,每行9字,共计72字(图二)。李学勤、唐云明两先生认为铭文现存59字,“有些文字可以依文义试补”,据此,全铭隶定当如下:
  隹戎大出于,井
  戎,令臣谏□□亚
  旅处于,从王□□。臣
  谏曰:“拜手首,臣谏子
  亡,母弟引庸又长子□,
  余皇辟,令服。”乍
  朕皇文考宝,隹用□
  康令于皇辟,□□。
  根据铭文内容层次,我们可以将全铭分为三个段落:第一段由铭始“隹戎大出于”至“从王□□”,大意是记“戎”大举进攻“”和邢侯命“谏”领兵救“”搏“戎”;第二段由“臣谏曰”至“令服”,大意是记“谏”请示邢侯,让母弟长子继其服政;第三段由“乍朕皇文考宝”至铭末“匄□□”,大意是记“谏”为纪念其亡父而作此器。现将第一段有关邢侯为救援“”国而抵御“戎”族大举进攻的铭文详解如下:
  “隹戎大出于”中的“隹”即“唯”或“惟”的初文,是古语首助词,无义。“戎”应是住在今河北中部的部族,具体地望在石家庄地区的西半部。“出”为动词,义为由内而外,在此指出兵,“大出”义指大举出兵。“”为古国名,李学勤、唐云明先生《西周邢国》指出:在《说文》中有“”、“”两字,许慎解“彼此不相混淆”,但据《文源》解,“”、“”两字为“同字”,而《说文新义》也解“”、“”两字“同出一源”,认为从“车”从“氏”之“”也即从“车”从“氐”之“”。
  “井矦戎”中的“井”为“邢”的初文,“矦”为“侯”之古写,依此,“井矦”即“邢侯”。“”即“搏”字,义为搏斗抵抗。按“”字从“厂”从“”,与不其簋铭文从“戈”从“”作“”同;也与簋铭文从“十”从“”作“博”同。
  
  “令臣谏□□亚旅处于”中的“”字即“诞”,李学勤、唐云明先生《西周邢国》以为“诞”为“助词,无义”;笔者则认为“诞”字在此当为发语词,与《诗经·生民》所言“诞寘之隘巷”[9]中的“诞”字应为相同含义。按“令”通“命”,在此应是邢侯命“谏”之“命”;“臣”则为谏之自称,义为臣下。“”为“以”之古写,在此应为介词,可引为动词“率领”,如小臣簋铭文所记“白懋父殷八征东尸”释为“伯懋父率殷八师征东夷”,其与此“”释为“率领”相同。“亚旅”,依文献当为官名,如《尚书·牧誓》记“司徒、司马、司空、亚旅”[10],《孔氏传》云“亚,次;旅,众也”,认为亚旅为“众大夫,其位次卿”。据此李学勤、唐云明先生解释说:“本铭谏为邢侯之臣,邢侯命他率亚旅出居于,谏的身份应为卿,亚旅则为在他之下的众大夫。”
  “从王□□”的“王”指周王,因笔者倾向臣谏簋为成王晚期之末器,故以为此“王”应为成王。“王”字前为一缺字,李学勤、唐云明先生在《西周邢国》中依铭文句例补为“从”,但“王”字后的两缺字未补。笔者认为,根据麦盉、麦鼎铭文并言“从井矦征事”句例,“王”字后的两缺字可补为“征事”。按麦盉、麦鼎铭文所记“从井矦征事”,是指邢侯的官吏“麦”的“从邢侯征事”;而臣谏簋铭文“从王征事”,应是指周王的诸侯“邢侯”的“从周王征事”。按“从王征”为金文习见之恒语,其含义当有两种解释:一是“从王亲征”;二是“从王命征”。笔者认为此邢侯的“从王征事”应是“从王命征”。
  依上所释,此段铭文大意应为:戎人大举出兵进攻国,邢侯对戎人进行了搏战,命臣谏率领□□亚旅进驻国。
  
  三、邢侯所搏之“戎”族属的争论
  
  臣谏簋铭文所记“隹戎大出于,井矦戎”,义即“戎族大举进攻国,邢侯对戎进行了搏战”。关于邢侯所“搏”之“戎”究竟属于哪一个族属,它们原来居住在何地,诸家提出了许多意见,但分歧很大,归纳起来大体有以下四种:
  
  1、李学勤、唐云明两先生在《西周邢国》中说:“北戎是散居在晋国境内的一种民族,多数在今山西省东部和东南部。臣谏簋所记,应即北戎东出井陉南下,以致威胁邢国。周平王时北戎乘周室危弱之机,由太行向南发展,又被邢国击破。”又说:“邢国的历史始终与戎狄有关,《后汉书·西羌传》载周室东迁,秦襄公攻戎救周,‘后二年,邢侯大破北戎’,这条重要史料当出于古本《纪年》。臣谏簋所御的戎,我们以为也是北戎。”又说:“春秋前期白狄通过晋北进入太行山区。公元前662年,狄人伐邢;661年,齐军救邢;660年,狄人灭卫;659年,齐、宋、曹救邢,迁邢国于夷仪。”
  依上所述,可知李学勤、唐云明两先生认为:臣谏簋铭文所记西周初“邢侯搏戎”之“戎”与文献所记东周初“邢侯大破北戎”之“北戎”为同一族属,铭文所记之“戎”也即文献所记之“北戎”,认为它们原住在山西省东部和东南部,其后“东出井陉”,才来到了太行山以东的河北。而文献所记春秋前期“狄伐邢”之“狄”和“狄人灭卫”之“狄人”,与西周初的“戎”和东周初的“北戎”则不是同族,它们的族属是“白狄”,原来的住地在“晋北”,它们不是“东出井陉”来到太行山以东的河北,而是“通过晋北进入太行山区”。
  
  2、沈长云先生在《铭文补说》中说:“顾栋高作《春秋大事表》虽然把‘北戎’与‘山戎’划分为两事,但仍区别戎与狄为两大族系,认为邢灭于狄人与戎无涉。”认为“戎”是“中国之人”对敌对异姓部族的一种“泛称”,“狄”则应是来自狄人的一种“自称”,而“周代北方的戎人,多数就是狄人”。又说:“《左传》中‘戎’与‘北戎’的称呼早于‘狄’,寻其内在联系,‘狄’正是‘北戎’日后的改称。”故他认为:“早期的‘北戎’或‘戎’,与较晚时期的‘狄人’都活跃在中原一带,与‘北戎’发生关系的晋、齐、鲁、郑、周,而后也都与‘狄人’发生关系,故‘北戎’与‘狄’必是一事。”
  依上所述,可知沈长云先生认为:臣谏簋铭文所记西周初“邢侯搏戎”之“戎”,与文献所记东周初“邢侯大破北戎”之“北戎”,以及《左传》所记春秋时和邢、晋、齐、鲁、郑、周等发生过关系的“狄”,均属同一族属。这个族属“早期”本称“戎”或“北戎”,“较晚”时之所以称“狄”,只不过是原“戎”或“北戎”的改称。
  
  3、张怀通先生在《邢侯所搏之“戎”考》[11]中说:臣谏簋铭文记邢侯所“搏”之“戎”,应是“周人的宿敌商人”,具体说“就是在商亡后逃匿太行山中以‘’为族徽的商人或其后裔”。他认为商代的“王畿向北一直到达今河北石家庄与保定之间”,由于在“河北新乐、藁城、定州一带发现了带有‘’徽的商铜器”,便认为这一带居住着一个以“”为族徽的“显赫的武士家族”。他根据丁山将这个族徽隶定为“戎”字,便认为“周公东征,武庚禄父北奔,或与‘’氏族及其他商人氏族在北方的势力较大有关”,从而“居住于新乐一带的‘’氏族可能在三监叛乱失败后逃进了太行山中”,故臣谏簋所记成王末年邢侯所搏之“戎”,即以“”为族徽的商人或其后裔。又认为:“春秋前期……邢国步步向南退却,只是由于齐、晋的强大才阻止了‘戎’人的南侵……这时‘戎’人迫于齐、晋的压力开始逐渐向北转移,春秋中后期在今河北蔚县一带建立了代。”
  

[1]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