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忆萧军:侠肝义胆走天下

作者:方未艾




  
  哈尔滨沦陷后,一些抗日部队转移到各县进行游击战。萧军感到在被占领的城市进行抗日活动,不如去打游击,他准备走。他的家属同他发生了矛盾,萧军决意动身先走开。从此,他们就断绝了关系。
  后来,萧军认为拿起枪杆子作战与拿起笔杆作战,对救国救民、做事做人同样重要。因而决定拿起笔杆。于是,萧军在哈尔滨开始了艰苦的文学生涯。
  为了在一起研究写作,萧军不再在二十道街单住,而来客栈同我住在一起读书写作。他写的几篇散文在《国际协报》发表了,我写的几篇杂文在《东三省商报》也发表了。在写作上,我们增加了信心,可是在生活上却发生了问题,钱花光了,卖衣物的钱也日渐不足需用,不仅欠了客栈的店费,还欠了煎饼铺的饭费。正如萧军在《桃色的线》中所写的,就连一件缝有桃色线的可纪念的毛衣也不得不送入当铺换钱了。
  1932年的春天来了。《东三省商报》副刊编辑陈稚虞和《国际协报》副刊编辑裴馨园发表了我们几篇文章,知道了我们的住处。陈稚虞先来看望我们,接着裴罄园也来看望我们,他们都看到了我和萧军身陷困境。裴馨园回去之后,让他妻弟给我们送来5元哈洋,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是萧军文学生涯第一次收到的稿费,也是他文学战斗第一次获得的胜利品。
  陈稚虞和裴馨园开始给我们介绍了文艺界一些人士。裴馨园同几个人集资在道里三道街头开了一个明月小饭馆,所做饭菜每份价格以一角钱为限,人们都称它为“一角钱小饭馆”。经他们几个股东商量,请我和萧军到他们小饭馆去食宿,不用花钱,白吃白住。我们感到这是一种可羞愧的寄食生活,但盛情难却,就决定先去住些日子,再想办法离开。
  我和萧军搬去以后,白天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读书,写作;黑夜时将饭厅的两个餐桌并在一起作为睡床。清晨顾客来了,得要早起;晚间顾客不走,还得晚睡。每天一角钱的饭菜,吃是能够吃饱。每夜睡觉,由于顾客早来晚走,总是睡得不足。这样生活不到两个星期,我们就都离开了那里。
  陈稚虞到《国际协报》担任俄文翻译,他介绍我到《东三省商报》接任了他的副刊编辑,我就搬到了《东三省商报》馆。裴馨园这时也介绍萧军去《国际协报》担任专访,协助编辑副刊,萧军就搬到裴馨园家,他们工作在一起,食宿也在一起。
  从此,我和萧军才都有了安身之处,开始了又写作、又编辑的生活。
  
  救助萧红,投身革命
  
  《东三省商报》的社址在道外十四道街,《国际协报》的社址在道里新城大街。萧军来看我,我也去看他,坐电车得30分钟,步行得一小时。我们相聚的时候少了,在一起研究文学、研究写作的机会也少了。
  这年7月,萧军认识了困在道外十六道街东兴顺旅馆里的萧红,又介绍我也认识了她。我们读了她写的新诗,看过她绘的图画,听了她谈的遭遇,发现她具有文艺才华,对她的处境很同情。我们常去看她,给了她一些精神上的安慰和尽可能的援助。
  萧红是哈尔滨东省特别区区立第一女子中学的初中班毕业生,考入了北京女师大附中高中班学习,回到哈尔滨住在旅馆,欠了店费,向亲友求援,都无反应,以致被困。她看到报纸副刊上有见义勇为、扶危济困的故事,就给报纸副刊写了一封信叙述自己的困难处境。她说我们能去看她,比她的至亲好友都关心,她衷心地感激。
  8月,松花江水暴涨,冲破了哈尔滨道外的堤坝,十六道街附近成了一片泽国,房屋被淹,灾民逃难。东兴顺旅馆两层楼房底层被淹了,萧红乘船离开,在道里裴馨园家找到了萧军。他们开始生活在一起。我为祝贺他们偶然的结合,曾把他们写的诗文在我主编的副刊《原野》上出了一期专号。他们先是住在裴馨园家、欧罗巴旅馆,以后搬到萧军担任家庭教师的商市街25号院内,西厢房北头两间很矮、很小、很暗的耳房里,正式建立起小家庭的生活,萧红写的《商市街》一书中描绘过这时的生活。
  这时陈稚虞兼任了国际协报社副刊编辑工作,介绍我去担任助理编辑。9月,我离开了东三省商报社,像陈稚虞一样每月有了工资待遇。
  10月的一天晚上,黄吟秋和金伯阳到我住的单身宿舍来找我。他们向我宣布:经他们介绍,中共满洲省委决定,我已成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从此以后,我的一切都要听从组织分配。
  在日伪残酷统治时期,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革命同志之间的联系经常都是采取直线联系,那时我和黄吟秋、金伯阳就是这种直线联系。但是为了学习,为了工作,有时也发生横的联系和接触。那时,我和金剑啸、赵一曼、吴健、罗烽、舒群、李文光以及由外地来到我的住处临时住宿的一些不知姓名的同志,就是这种横的联系。
  
  萧军先是同黄吟秋、金伯阳有了联系,以后同金剑啸、舒群、罗烽、侯小古有了联系,又参加了党领导的维纳斯画会、星星剧团以及文艺刊物,同党组织也有了联系。但是谁也没对谁讲做了哪些工作。
  一次,我去商市街25号看望萧军,萧军不在。萧红正在用铁笔在蜡纸上为党的刊物《东北民众报》刻插图,是以金剑啸画的两幅漫画作为底稿,一幅画的是几个日本兵举着火把,正在点燃农民的房子;一幅画的是一个日本兵扯着一个年老的农民向燃烧的火海里推,都是描写日寇在农村归屯并户的暴行。这时我才知道萧红不仅参加了党领导的画会、剧团、文艺刊物,还参加了党报工作。
  1933年春,裴馨园担任了《哈尔滨公报》副刊编辑工作。这年夏天,萧军担任了长春《大同报》文艺副刊《夜哨》的组稿工作。萧军和萧红除在这两个副刊上发表文章以外,也在我编的《国际协报》副刊发表文章。
  萧红的处女作《王阿嫂的死》,是我在1933年元旦《国际协报》副刊新年征文版中发表的。萧军的第一个长篇小说《涓涓》,是1933年春在《国际协报》副刊“国际公园”上初次连载,因为总编辑王公磊提出意见而没有载完。萧军和萧红以后在《国际协报》副刊上发表的作品,主要是他们写的一些杂文。
  这个时期我和萧军都是在独自写作。在生活方面,他住在学东供给的房屋,同萧红过着爱侣的生活。我住在报社租用的宿舍,过着独身的生活。他的收入靠稿费,我的收入是靠工资,是和党内的同志多人共用,生活都困难。我知道萧军为了生活需用,从不向人开口借钱,而我那时为了给游击区负伤的同志买药,还曾两次按3分利息负过外债。
  我们那时虽然不常住一起,但一有闲暇,他就来找我,我也去看他。在春夏季节,常到公园、江边散步,去太阳岛游泳、划船;在秋冬季节,常到牵牛房会友畅谈。
  这年9月,萧军和萧红准备自费出版《跋涉》小说集,可是印费成了问题,一些好友如舒群、罗烽、白朗、金人、杨朔、白涛、裴馨园、冯咏秋、黄稚明,都出力、出钱支援才使《跋涉》得以付印。10月,萧军正忙着印刷,我经组织决定去苏联学习,忙着出国。我临行前去看他,只看到萧红,没能同萧军告辞就分别了。
  “别时容易见时难”,我和萧军这一别,几乎有20年才又重得相见。
  
  青春期远路,相见鬓如霜
  
  1951年,我在青岛山东大学外文系任教,并兼任市中苏友协负责工作。萧军已到北京,在北京市文物组任研究员。这年暑假时,萧军携儿子萧鸣来青岛相会。18年未见,又得重逢,都已年近半百,两鬓如霜,久经风雨,饱经沧桑,畅谈一些往事,不禁无限感慨。
  青岛是世界上有名的旅游名城、避暑胜地,萧军那时正在写作《五月的矿山》,我正在编译俄文文法讲义。我们每天午前在家写作、编译,午后就外出、观光、游泳。
  山东大学中文系主任吕荧,是江苏省南通县人,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他爱好文学,精通英语、俄语。他写过一本《祖国的花朵》歌颂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鲁迅先生,译过一部《叶甫根尼·奥涅金》介绍俄国伟大诗人普希金写的著名歌剧。他为人倔强耿直,热心教育、崇尚正义、坚持真理。他与萧军早就相识,这时常同萧军会晤,在海滨一起游泳,在庭院一起练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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