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杀死猫的方法不止一种

作者:西蒙·布雷特




  萨拉芬那向他靠近的速度可以跟她喝香槟的速度媲美。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用丝质睡衣的袖子把他紧紧裹住,然后死死地夹在右胳膊下。“你年纪大了,也变得肮脏不堪了。”从她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现在,你要好好洗个澡了。”
  尽管过去十年来,她一直请人来家里缝补浆洗,但她仍然有一双巧手。威夫勒斯先生挣扎着想跑出来,但丝绸像紧身衣那样紧紧地裹住他的双腿。虽然他使劲撕扯着,声色俱厉地“喵喵”叫着,但仍然无济于事。萨拉芬那的手臂像老虎钳一样牢牢地夹住他,连他的爪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用另一只手将其余的脏衣服放进了洗衣机,最后又使劲将那堆不守规矩的睡衣也放了进去。她用膝盖把门推开,开始朝塑料盒里面装洗衣液。
  威夫勒斯先生用爪子挡着滑溜溜的衣服,拼命地挣扎着。不知怎的,他知道她还会打开一次洗衣机的门;不知怎的,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洗衣液弄好之后,萨拉芬那弯下腰把门打开,把洗衣液放进去。由于突然改变姿势,香槟酒开始发挥作用了。她摇晃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放在前额,又摇摇头想摆脱酒精的作用。
  “安静了一点,是不是?”她对着那堆缠绕在一起的衣服问道,然后猛地将门关上。“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干净的棒小伙了吗?”她用实际行动加强了这几个字的语气。她将转速拧到最大,然后又报复性地拔出旋钮,要以致命的几圈置他于死地。
  萨拉芬那·费罗斯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受到了一点点威胁。她睁开眼睛后,第一个与她受伤的眼睛打招呼的便是一个幽灵。
  威夫勒斯先生坐在她的床头,翘着后腿,若无其事地舔着自己。
  萨拉芬那尖叫起来。他懒懒地跑出了她的卧室。
  她头昏脑涨,记不清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威夫勒斯先生一定是趁她酒精发生作用的那几秒钟,从洗衣机里跑出来的。确实,她对大多数事情都太糊涂、太困惑。
  她将不甚清楚的视线移到那把椅子上,昨天晚上迷迷糊糊之中,她将那件崭新的名牌裙子搭在了那把椅子上。
  那件华丽的丝绸裙被复仇的爪子撕成了一根根破碎的五朔节花柱。
  
  6 焦躁不安
  
  九个月以后。夏天快要结束的一天。
  在这种时候,一台像猫这样的寻找热源的精密仪器,总是会知道,哪里是白天最后一丝温暖停留的地方。威夫勒斯先生根据多年的经验发现,屋子前用砖块铺成的车道是留住太阳最后一丝光线的地方,周围的草地和花圃都凉下来好久了,它们仍然能够留住那些温暖。因此,随着白昼的消失,人们总是见到他躺在路上,让砖块中贮存的热量舒舒服服地流入他的体内。
  萨拉芬那·费罗斯对自己感到非常满意。虽然,在最后几个月中,她的自负受到了一些震动,但是,现在正在慢慢恢复。她即将赢来前所未有的巨大成功。而且,为了让自己感觉更好一些,那天早晨她提回了那辆崭新的法拉利。
  萨拉芬那从《吉吉和死去的鱼商》的首发式上回来,驾驶着那辆绝妙的红色法拉利,她感觉自己威风极了。参加首发式晚会的都是一些文人学士和评论家,出版社老总的发言让人们相信,他们是多么重视这位畅销书作者,似乎每个人都相信,新的系列小说一定能超过威夫勒斯先生系列小说。
  噢,是的,新的系列小说要形成气候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威夫勒斯先生系列小说会很快永远的暗淡无光。
  萨拉芬那怜爱地看着吉吉。漂亮如常的吉吉,在乘客的位置上睡着了。在首发式上,吉吉极为温顺,人们使劲为她们两个拍照。与威夫勒斯先生比起来,吉吉是一个比他强得多的时装表演家。萨拉芬那在买衣服的时候,甚至开始考虑与猫的颜色的搭配问题了。她估计,有朝一日,她们可以登上《时尚》杂志的封面。
  她俯身感激地抚摸了一下吉吉,但她的这一动作使法拉利突然转向。她轻轻打了一下方向盘,使车子回到了正道上,她提醒自己要小心。在首发式上,她也许喝得多了点。近来这样放纵自己不是第一次了。要当心。只有乔治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她不会。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平静了一些。她又想起首发式上她与一位重要书评家的谈话。他表达了自己独到的意见,认为她不可能写出超越威夫勒斯先生系列小说的书来。那些书只适合他,就公众的喜爱程度来说,任何其他的侦探猫都不可能代替威夫勒斯先生。
  她变得极度不安起来,这种不安几乎要把她的头皮撕成碎片。那只卑鄙的老斑猫收到的追星族的来信仍然比她的多!他妈的,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他妈的猫爪印!
  转弯的时候,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就在那儿,在暖和的砖块上躺着一只睡得正香的目标,对萨拉芬那·费罗斯来说,这是她一生中见到的最有诱惑力的目标。
  她想都没想,猛地将脚踏在油门上,引擎获得强大动力的时候,汽车颠簸了一下。
  不用说,不知是受到了第六感觉还是第七感觉的警告,威夫勒斯先生像箭一样从巨大的车轮下飞了出去。
  法拉利撞在了车库边上的砖柱上。萨拉芬那·费罗斯头上缝了五针。吉吉因为惯性被抛了出去,脸撞在了仪表板上,鼻子上留下了一块难看的、永远抹不掉的伤疤。在以后的广告中,出版商不得不使用首发式上拍摄的那张照片,因为从那以后的照片都是破了相的。
  不用说,法拉利彻底报废了。
  
  7 开枪射击
  
  几周后的一天早晨,萨拉芬那·费罗斯收到了出版商广告部寄来的一封信,同时收到的还有用橡皮筋包扎起来、像砖块那么厚的一叠追星族来信——几乎每封信的背面都有一个猫爪印。她将信撕开,读着不带一丝个人色彩的“留言条”(“这些是到目前为止收到的对你作品的评论”),她觉得也许应该喝一大口伏特加酒,才能度过接下来的几分钟。
  实际上,这并不是她那天早上喝的第一口酒,但是,萨拉芬那找到了为自己辩解的理由:过去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旦进入吉吉系列小说第二本书的创作,她就会喝得少了。
  拿起伏特加酒,透过酒瓶,她看到威夫勒斯先生在壁炉架上蹲着。玻璃的折光使他的脸有些变形,她放下酒瓶的时候,他那嘲讽的卷曲的嘴唇仍然没有消失。
  萨拉芬那·费罗斯果断地转动转椅,不再面朝壁炉,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读对《吉吉和死去的鱼商》的书评。
  在前几个星期里,她从出版商那里隐隐约约了解到,人们对这本书的反应不是很强烈,但也没有这些评论中普遍的谴责。那些机敏的双关语和嘲讽的警句就暂且不说了,这些评论给人的一个总的信息就是:“这本书简直就是垃圾。吉吉是一只完全不可信和令人生厌的侦探猫。还是回去写威夫勒斯先生吧——他才是了不起的!”
  她把那包剪报放在桌上,萨拉芬那·费罗斯又瞥见那只斑猫蹲在壁炉上。她敢发誓,他嘲讽的表情此时变成了柴郡猫柴郡系英国一地名,柴郡猫指常露齿嘻笑的猫。的傻笑。一股无名怒火从她胸中升起,萨拉芬那打开抽屉拿出手枪。这支手枪是她多年前为写第一本书准备素材时买来的。她颤抖的手慢慢稳定,瞄准了壁炉上的猫。她扣动扳机时,感觉自己好像在用柳叶刀割开身上的一个疖子。
  是她瞄得不准,还是威夫勒斯先生的第六感觉在保护着他,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肯定无疑的,那就是子弹打偏了。枪声还没有完全消失,猫洞上的活板门便急促地响了几下。
  威夫勒斯先生再一次死里逃生了。
  不过,“美国推理小说家协会”颁给萨拉芬那·费罗斯的宝贵的埃德加陶瓷小雕像,几成齑粉。
  
  8 猫在黑暗中通通都是灰色的
  
  刚开始的一件区区小事,发展成一件时时让人愤怒的事情,到现在则完全变成了一个心头之患。萨拉芬那安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当然也不可能继续写吉吉第二部。对她第一本书的谴责使她至今心有余悸。萨拉芬那·费罗斯很久没有对自己感到哪怕是一丁点儿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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