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超越情节诗学:叙事进展的其他形式及《尤利西斯》中的多轨迹进展探索
作者:[美国]布赖恩·理查森 著 宁一中 译
也许有人会把“刻尔吉”章的开篇视为后来叙述的伏笔或宣示,但同时也完全可以有效地把它看成该章其余部分的生产者。这种视角的摇摆不定,常常与本来就是或看起来是由文本中的(虚构)图画产生的叙事有关。朗格斯(Longus)写于2世纪的中篇小说《达夫尼与克洛伊》是以对一幅叙事图画的部分描述开始的,叙事者觉得这幅画太精彩,因此决定用散文来讲述画中描绘的故事。在歌德的《短篇小说》中,我们看到了多幅图画,有废弃了的城堡,有市场大火,还有一只老虎正向一个人扑去。随着故事的展开,主人公参观了这座古堡,看到了集市上的大火,目睹了一只真老虎向一个人扑去。我们可以把这种不大可能发生的重复恰当地看成神秘的巧合,或叫反讽的过度展现。不过,大家也可以把这些重复解读成一种狡黠的、以博尔赫斯为始作俑者的叙事组合游戏;在这一游戏中,影像(simulacra)最后产生出它们原本表征出的物体和事件。
如要到乔伊斯的小说中找例子,我们就可以看看令人眼花缭乱的“刻尔吉”这一章。在这一章中,布卢姆早晨时看到的形象现在都成了真的,比如他卧室中挂的那幅希腊森林之神(宁芙)。J. Joyce, Ulysses: The Corrected Text, p. 444—451.这种“图画发生”现象在很多“新小说”中也可以找到。最令人难忘的恐怕是罗伯格里耶的《在迷宫里》了。在这部小说中,开篇时所描绘的一些图案后来都成了叙事展开的渊源。因此,房屋里的一层灰尘就会生出故事中的一层雪;写字台上十字架形的物体形象,在故事的内层则转换成了战士的刺刀;名为《拉什菲尔斯的败仗》(The defeat at Rachenfels)的那幅画,在经历了无数的细节描述后,随着描述通过错位(metalepsis)变成对事件的排列,时空艺术形式的对立得以消解,它竟然画境成真,转变成了叙事。这种文本生成的其他例子,参见Herman (1994)的“Blow Up”和Claude Simon的Triptych。关于反向运动,即叙事进展到最后变成了图画的情况,参见Alejo Carpentier的 Explosion in a Cathedral。该书中空间形式的比喻成了实实在在的空间形式。Emma Kafalenos (2003)讨论了“Blow Up”和其他题画诗作品里令人入迷的叙事状态,很令人信服。
其他文本发生的形式在新小说及其各种先行形式里比比皆是;还有一种特别的叙事发生形式,即几个精选的词最后生发出它们所描绘的物体或行为。这是个既重要又有趣的产生叙事的方法,值得广为介绍,咸使知闻。让·李嘉多J. Ricardou, “Naissance d’une fiction,” In J. Ricardou and F. van RossumGuyon (eds.), Nouveau Roman: hier, aujourd’hui, vol 2: Practiques (pp. 379—392), Paris: 10/18, 1972.把它称为结构比喻(structural metaphor),并把它描述为被改变为字面意义的、在文本中获得生命的比喻。我则要把它称为“文字的生成者”(verbal generator),并用它来指称给在叙事中出现或发生的物体或事件命名的做法。在传统的作品中,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很可能有一个事件作为反讽式的伏笔。在新小说中,由于词和形象产生了文本中的事件,这种做法就成了叙事进展的一个选择性原则。因此,在罗伯格里耶的《在纽约进行一场革命的计划》中,“红”这个概念,无论以何种变换形式和变体出现,都能生发出很多事件(包括谋杀、纵火);更重要的还是将矛盾物并置的方法,如托马斯·D. 奥多内尔T. D. O’Donnell, “Thematic Generation in RobbeGrillet’s Project pour une revolution New York,” In G. Stambolian (ed.), Twentieth Century French Fiction: Essays for Germanie Bree (pp.184—197), New Brunswick, NJ: Rutgers University Press, 1975.所解释的那样。奥多内尔进一步注意到了叙事的增益问题,对小说中化身为老鼠的原物做了追溯。“小说刚开始时,叙事者就告诉我们,本·赛义德戴着黑手套;在笔记本里写东西的时候,本·赛义德把手套挟在腋窝下。另一只手套出现在劳拉的侦探故事封面上,”这话反过来又意味着:
本·赛义德也许要对故事破封面上的那位女孩的命运负责。进一步审视,我们就发现,“手套”事实上是一个巨大的长毛蜘蛛。劳拉是在试图躲避那只巨大的蜘蛛或老鼠时在书柜的顶上发现那本书的。打那以后,蜘蛛和老鼠就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基本搭配。T. D. O’Donnell, “Thematic Generation in RobbeGrillet’s Project pour une revolution New York,” In G. Stambolian (ed.), Twentieth Century French Fiction: Essays for Germanie Bree(pp.184—197), p. 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