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持币的缪斯两千万美元能给诗歌带来什么?
作者:[美]丹纳·古德耶尔
四十岁的威曼在西德克萨斯长大,他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很严肃,性格开朗温和。在他与妻子丹妮拉·切普曼及杂志咨询编辑一起分住的套房内,挂着一幅他祖母十几岁时在德克萨斯河中受洗的黑白照片。他告诉我说希望自己第一本书中的那些大部分压韵的格律诗能为家里人所读懂。他说:“我的审美观很特别,无疑也影响到了杂志,但我不认为我把自己的审美观强加给了杂志。”他发表了许多诗人的诗,谈起那些实验性的作品时他感到很骄傲。
威曼觉得他为之继续工作的杂志需要得到新生。“谈论此事的人太少,”他说,“往这里投稿的年轻诗人不够多,杂志打不起精神。我努力想在每篇文章中加入一些能在某方面振奋人心的东西。”在一篇诗人兼传记作家玛丽·卡尔邀他撰写的文章中,他开头就是:“要承认我在《诗歌》中不大可能存在的天主教教义,感觉上好像比那些手里挥着HBO“特优性用品”震动棒的女人还要变态——这杂志部分上是建立于无神论者和二十世纪的J.阿尔弗莱德·普鲁夫洛克及其同伴们的幻想破灭基础上并且致力于此的。”他说,想要引起轰动的冲动让他问巴尔自己可不可以发表一年前在芝加哥大学听到的巴尔所做演讲的演讲稿。
威曼对巴尔就当今诗歌及其在文化中地位问题所做讲话的大部分内容表示同意。但是,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该杂志。他任用了一些敢于直言不讳的年轻批评家,给他们言论的自由。在2005年一篇社论中他解释道:“普遍存在的不仅仅是明显的相互吹捧(朋友互相奉承,老师抬举学生,晚辈诗人撰文推崇当权老诗人),还有写的文章都那么客气有礼、循规蹈矩、平淡无奇……我们想要的作家应该写作时心存对当代诗歌感兴趣的普通读者。就是说我们要刊登那些眼光独到、意见尖锐、广泛涉猎诗歌之外其它领域知识的评论家写的文章。”咄咄逼人的新文章并不总能被人赏识。一封写给主编的信中这样评价那些评论:“就其实质,我得说,这些文章的作者似乎都年轻莽撞又自我陶醉,他们抛开明理的分析,消极地否定一切,以浅薄取代深刻,用片面的态度代替全面的理解。”在威曼管理下,杂志的发行量一万一千册增加到近三十万册(这得部分感谢信件问答运动direct-mail campaign)。两年后,杂志又重新策划,尽管这时它还是一本长九英寸宽五英寸的小薄书,封底还是与诗歌相关的格调高雅的广告和获奖公告,封皮却已经变成了各种色彩鲜艳的图案。诗人的稿酬也由每行两美元涨到了每行十美元。
最后一点,每年刊登近三百首诗的《诗歌》几年前起不得不从九万首诗中选稿。(1998年我也投过稿,那时我快要从大学毕业,当时的编辑帕里西鉴赏力不错,没发表我那些诗。)现在每个周三,全体编辑人员:威曼、切普曼、一名助理编辑、和一位见习生都要碰面讨论稿件。数周前,他们聚在一间能观赏湖景的办公室里,围绕着一张大大的椭圆形办公桌,轮流推荐自己从如山的稿件中选出的佳作。持续两三个小时的谈话庄重、恭敬,容忍矛盾,也考虑一些文学之外的因素。在讨论了几个知名作家的作品后,威曼推出了一名新诗人。“她的诗与众不同,”威曼说,“我喜欢她不同凡响的耳朵。我发现这些诗还带着些许挑衅。这缺陷显示她的自满情绪。有些诗行很美,你们听听:这是否太难琢磨?你对它们反应如何?这些话能行么,是不是净是些现今流行的话?”
“她还没怎么发表过东西,这很好。”他说。他还说打算接受这些诗,他们信服他的话,就都同意了。
编辑们对一位美艺术硕士班学生由其教授匿名推荐的几首诗及另一位自称是中学生的作者投的稿子讨论了很久。“如果是真的,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给他发表,”切普曼说,“这是《诗歌》的传统,而我们还从未这样做过。”会议最后几分钟时,编辑们确定了两位长期投稿人的几首诗——这些诗非常适合夏季的刊物,很切合切普曼所说的“给认真的读者的海滨读物”这一主题。
约翰·巴尔搬到芝加哥时加入了“旅行者俱乐部”。俱乐部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与艺术研究院的一次隆重会面在一座蔚为壮观的石头建筑中举行。俱乐部成员很有代表性地包括了芝加哥大学和西北大学的校长,艺术研究院主席和一些商界领袖。而且据大卫·西里尔德说,过去俱乐部的书记员和财会都是“真正的大人物”。建筑的大厅里缭绕着雪茄的烟雾。去年一个大雾迷茫、寒气刺骨的夜晚,巴尔计划就基金会和利里赠款一事来做个二十分钟的幻灯片展示。西里尔德的妻子塞丽亚是芝加哥一名历史学家,她做《诗歌》董事会董事已经有三十年,也是为新建筑选取设计式样的委员会的一员。“《诗歌》在芝加哥一直是诗人一座重要的港湾——有着卡尔·桑伯格和宰猪的屠夫及所有那些人,还有格温多林·布鲁克斯和布龙奇维尔,”她说,“《诗歌》是诗人的总司令部,即使这些诗人不是芝加哥人。密歇根大道曾经有个叫‘小小美食家’的小饭店,哈列特·莫罗可能曾伴着桑伯格的吉它乐声进行自己的诗歌朗诵会。”
有侍者敲响了钟琴,示意晚餐已经准备就绪。俱乐部成员及客人转而来到餐厅,餐厅墙上饰有墙板,玻璃格窗,地上铺着密实的地毯,窗子上挂着厚厚的帷幔。巴尔身着挺括的白衬衫,海军上装,打着条纹领带,与妻子潘妮并肩坐在餐桌旁——潘妮娇小玲珑,金发碧眼,涂着鲜艳的口红,手腕还戴着一只金表。同座的还有西里尔德夫妇,董事会另一对夫妻,以及基金会员工。谈话后来转到了对巴尔文章的争论。西丽亚谦虚地说自己尚不能读懂最近读者写给主编的信,巴尔答道,“你得确定自己坐下来耐心地阅读,现在读者来信太多了,这个邮箱现在的地位还很重要。”
董事会主席埃塞尔·卡普兰说:“读者的强烈反映让我振奋,无论他们是支持还是反对我们。他们对此充满激情,谈论时激情高涨。我做董事已经三十年了,《诗歌》一直都是个奇特的小怪物。如果我们是引起这场辩论并开始这次谈话的一员,那就太棒了。”
上菜的时候,大卫·西里尔德走上讲台发言。他开玩笑说,基金会既然这么兴旺,可以考虑颁发一个新奖项:“纯粹诗人奖”——给那些思维像诗歌一样但不写诗的人。“奖金不用太多,‘年度纯粹诗人奖’奖励个五万美元就行了。”然后他要求就自己的投资建议给点小费,比方说给点天然气什么的。巴尔起身来到讲台前说:“感谢你与众不同的开场白,不过过去我已经被称为是‘给全世界提供天然气’最多的人了。”说完呵呵笑起来。
巴尔展示了一系列幻灯片,有哈列特·莫罗,T.S.艾略特,玛丽安妮·摩尔(“她写过首精彩的小诗《诗》:我也不怎么喜欢诗/还有很多事/比这无聊的闲话更重要”),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罗伯特·弗罗斯特,还有艾兹拉·庞德(“跟那张面孔吃饭,你意下如何?”)。然后,巴尔没有再追述杂志光辉的历史,而是开始谈论杂志的“第二春”。一张幻灯片上显示的是一副年轻女子的老式写真照片,目光低垂,披散着波浪般的金色卷发。“现在登场的是露丝·利里,中西部另一位衷情于诗歌的人。”他说利里并没有对如何使用捐款规定任何限制。“她的赠款,无论从款额还是它赋予的自由度,我觉得都表示出她对诗歌纯粹的热爱。”他列举了自己看到的当今诗歌中存在的各种问题,“只有当读者们不分伯仲的时候,艺术家们才开始谈论‘为艺术而艺术’;只有在没有什么可以为之写作的时候,艺术家才为时代而写作。对这一点的认识指引我们董事会在任务声明中将基金会致力于追求‘让诗歌在我们的文化中具有强劲旺盛的表现力’。”他的下一张幻灯片是圆球列表,列举了基金会的倡议。他正好讲了二十分钟,讲话令所有的人满意。
后来,我读到巴尔写的一首诗,诗名《修复》。这首诗让我想到他连同他的华尔街背景能为这项工作带来的前景。诗的开头是:我喜欢去恢复那些/衰败中的事物的品质”,诗歌讲述了一个人,他有条不紊地清理自己领地中所有的东西,用钢刷清除污垢,还给它们打磨抛光。但他还梦想着更伟大的事。这个梦想,即这首诗,这样结尾:
一个谦逊的民族选我做首领。
(他们也分享着那
已竞工作的朦胧光辉,在最后一缕微光里)
风暴的冲沟已被清理,甬道也已重砌,
遗留的尘土与包装
也被丢弃。方的方,正的正,
一切都打理的整整齐齐。小城这才
符合艺术家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