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艺术家的起伏人生:遥想六十四
作者:译/朱 洁 文/[英]约翰·克拉品脱
即使如此,麦卡尼的眼神里和他那沉默的举止间还是很清楚地流露出一股悲伤。就连他的最新力作《流金记忆》也不例外,充满了淡淡的忧郁。专辑里的倒数第二首曲子《最后的尽头》 ("The End ·f the End")是首听来颇为脆弱感怀的民谣。保罗在歌声中想象了自己会怎样离开这个世界。他还希望他的离去不会给那些还活着的朋友们带来任何的痛苦,而只是成为他们清晨醒来时的枕边谈笑。
在一家颇为昂贵、名为西格诺·祖里(Sign·r Zulli)的意大利餐厅里,一位笑容满面的餐厅领班前来欢迎麦卡尼的到来。他操着一口令人忍俊不禁的口音说道:"阿,'保拉'先生,您来了。您看上'却'气色不错。"麦卡尼随口答应着,抱歉地朝餐厅里的其他客人看了看。他被领到靠近餐厅大门的一张桌子就座。几分钟后,侍者端来了茄子做的开胃菜、主食意大利通心粉和一杯红酒。(麦卡尼早从七十年代初起就成为了一名素食主义者。)麦卡尼边吃边聊,谈起了过去作为一名"披头士"的生活以及他和约翰·列侬的关系。他回忆起当他第一次在列侬面前弹起《我看见她站在那儿》的开头部分时,列侬是如何摇了摇头。当时这首歌的开头部分为:"她那时十七岁/她从来不是个美丽的女皇。"他提到说《假如我倒下》("If I Fell")也许是所有列侬创作的歌曲中他最喜欢的一首。他甚至时常惊觉"甲壳虫"的诞生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他不禁疑惑地感慨:"这样的四个人居然能凑到一起。难道不令人觉得惊奇吗?"
此时,主厨从厨房里出来,走向我们这一桌。他请麦卡尼在他的夹克上签名。保罗习惯性地在他衣服的正面签上了大名,然后说该是回办公室的时候了。在走回苏豪广场的途中,他绕道进入了一条小巷。距离地面十英尺矮下去的一角有一处小商店。商店的一面墙上是由小块马赛克制成的拼贴画,看去颇为神秘诡异:一台电视机、旁边一个抽象模糊的人头。麦卡尼最近看了一些关于人物的摄影作品。他从中得到启发,决定在他自己的社区里举办个人涂鸦摄影展,以此为他的新专辑宣传造势。他拿出手机,拍下了墙上的图画。一个推着手推车的人漫不经心地路过,突然间仿佛意识到什么,傻傻站着盯着他看。
"嘿," 保罗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要不要我用车推着你走?",一口标准的伦敦腔。
麦卡尼旋即放松下来。"好啊",他笑着说道。这时,一个戴着彩色墨镜的男人走了出来,粗鲁地将他的手机对准了麦卡尼。推车人随即往前逼近一步。直到这时,麦卡尼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堵在了一个小角落里。"呃--,好吧。"他勉强说道。于是戴墨镜的那个将手机位置调好,自己也转过头来对准镜头。咔嚓一声之后,默不作声地独自走开。麦卡尼表现出一股很明显的厌烦。他一边疾步前行,一边抱怨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这样的。"推车人追了上来,索要签名。麦卡尼冷冷回道无名可签。那个人又开始恭维他,说很喜欢那张1983年发行的专辑《和平的笛声》("Pipes ·f Peace")。麦卡尼向他表示了感谢,迅速离开。步履加快。
他后悔地说:"刚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停在那不动。"
第二天,麦卡尼由他的助手约翰·汉密尔驱车两小时带到了伦敦西南部的苏赛克斯郡(Sussex)。约翰跟随保罗已有整整三十二个年头。麦卡尼在苏赛克斯拥有一处自己的房子。他在房子附近建了一个录音室。这次来是因为和卡洛斯·保奈尔事先约好。保奈尔是一名很棒的古典音乐吉他手,他在帮助保罗用吉他弹奏协奏曲。麦卡尼在控制室旁的小厨房里等着。卡洛斯比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几分钟到。"别的尝试古典音乐的流行乐手只是在他们的作品中加入一小段的古典乐曲。比如在一段九分钟长的曲子里加入两三分钟的古典音乐,"保奈尔介绍道,"但是保罗会专门设定一个音乐主题。他完全清楚古典音乐的作曲方法。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因为他甚至都不懂五线谱。"保奈尔解释了自己在录音室所要做的就是把麦卡尼用吉他和在电脑上写出的调子记录成五线谱。他俩首次会面是在去年五月上旬的某一天。正是在那天的早晨,英国媒体爆出了麦卡尼夫妇分居的新闻。见面之前,保奈尔还未听说此事。他回忆道:"那天我按时到达。在见到麦卡尼本人之前,他的助手提醒我说话要'谨慎'。我心里疑惑:为什么要'谨慎'?好吧,谁让他是了不起的'披头士'呢。然后我们见面了。他坦白直接地解释了一切,然后迅速地开始了工作。"麦卡尼对音乐的专心给保奈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时我们正在兴头上,电话突然响起。电话那头是保罗的律师。他起身接听,说上片刻。然后'嘣'的挂掉,立刻重新投入工作。"站在一旁的录音师史密斯·凯斯说道:"自分居后的几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来。比以前更加卖力。"
午后一点,麦卡尼重新回到了厨房。他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衫和棕色的灯芯绒裤子,看上去自信满满。前一天晚上,他出席了在伦敦举行的"全英音乐奖颁奖典礼"(B.R.I.T Awards)。他的《明眸我心》("EcceC·r Meum")赢得了"最受欢迎专辑"大奖。麦卡尼在1998年着手准备《明眸我心》。他的前妻琳达当时正在和癌症抗争并最终去世。保罗回忆说:"琳达去世后,我时常忍不住掉眼泪。"我问他颁奖典礼后有没有出去欢庆。"没有。事实上,昨晚是我忙碌几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他啜了几口茶,又返回控制室。那里挂着一些蜡染布块。最主要的摆设是一台长达二十英尺的六频混频器。保奈尔坐着,大腿上摆着厚厚一叠音乐稿纸。麦卡尼坐在红色的旋转椅上,面朝着大家。汉密尔递上一片全麦土司,上面涂着精制奶酪。他边吃边和史密斯谈起了前晚的典礼,他们俩当时都在现场。史密斯提及当晚获奖的两名女歌手,说她们在典礼结束后到处寻找麦卡尼。保罗叫道:"你在开我玩笑阿。"然后,他又用嘲讽、悲伤的语气加了句:"唉,她们太年轻啦。"
史密斯打开他电脑里的一个语音文件,是他们一年前录制的一首协奏曲的一部分。这首曲子完成以来,工作室里还没有人听过。史密斯说:"至少五月以后,没人听过。那真是一段糟糕的时光。"
麦卡尼也自言自语道:"至少是个糟糕的月份。"他转过身去,双脚跷在控制台上。
史密斯点击着鼠标,美妙的旋律随即从控制台上的音响里倾泻而出:弦乐器和黄铜管共同营造出凄美哀怨的氛围,而这一切又都被吉他弹奏的西班牙风格古典乐所覆盖。麦卡尼使用合成器做出了交响乐的效果,他计划以后用乐器把这种电脑合成的效果真正演奏出来。"长号的醇厚就能做到,"此时他的声音因为靠近混频器的原因而显得格外柔和动听,"哪怕用法式喇叭也能。声音很低沉。"
乐曲刚放完,他的一位助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CD。里面是保罗在最近一次电台节目里与吉尔斯·霍兰德(J··ls H·lland)以及一支小型乐队共同演奏的一首曲子。霍兰德是一名键盘手,英国人。他同时也主持一档电视节目。麦卡尼示意助手将CD放在播放机上。屋子里现在放着《今晚起舞》(Dance T·night)--《流金记忆》专辑里的第一首。歌曲中,麦卡尼弹着曼陀林。歌词听来颇为欢快:"人人今夜起舞/一切如此美妙。"但是他原本超级自然而平稳的嗓音却渐渐变得粗狂,歌里的小三和音也透露着悲伤。麦卡尼静静地听着,不时地跟着音乐点点头。等歌曲放完,保奈尔指出里面的曼陀林演奏有些地方走音了。
"是,我知道。"麦卡尼回答道,"但是我喜欢这样。'甲壳虫'一直把这个叫为'现场音'(A Fairgr·und S·und)--听着就像是当场演奏的。在我们早起的专辑里我们用过一些。" 当保奈尔在为吉他协奏曲的下个小节标上提示音时,麦卡尼仍在回忆:"我至今记得乐队第一次采用管弦乐队伴奏的情景。乔治·马丁会雇一些音乐家到百代的录音室。那时,这些古典音乐的演奏家们经常装模作样地假笑。一次,在录《嘿,裘德》('Hey,Jude')时,我们让那些人在歌曲的结尾部分加入一些拍手的声音。结果其中有个人严词拒绝。他还振振有词道:'我又不是被训练成拍手的。'"话音刚落,保奈尔和史密斯就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