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夏天,和双胞胎在一起
作者:管舒宁 [美]丽贝卡·柯蒂斯
客。他们似乎同迪娜都很熟,都让我站在桌边,听他们讲着迪娜:她如何好,她儿子病得如何,她的医药费账单如何巨大,因为她没有医保。那对瑞典夫妇对我发表了一通关于美国的演说,收尾的结论是瑞典更加好,瑞典的街道光可鉴人,人人都有医疗保险,我点点头,因为我想我点头他们给起小费来会大方些。他们给了我3美元50美分。
我在为钱发愁,但我做女招待没有什么长进。不管我在餐厅里跑进跑出有多麻利,但面对客人和他们点的单,我还是无法做到井井有条。一天夜里,鲍里斯说下班后到酒吧去,他要同我谈一谈。在酒吧里,他请我喝了一杯酒,说我不适合在餐馆里工作。
我告诉他我会做得更好。我说我一直在记那些菜单。但他摇了摇头。他说有些人并不具备当女招待的脑子。他说这个餐馆是个正儿八经吃饭的地方,他亲眼看到过我端着一份牛排饭,让一桌十二个人传给那位点单的客人。
好的,我说。我不会那么做了。
他又摇了摇头,胳膊环住我的背。我喜欢你,他说。他动不动就笑,就像才听到了一个秘密。现在他又笑了,他的牙齿又细又长。我想他的牙龈已经萎缩了。
我也喜欢你,我说。
双胞胎嘛,他说——她们是对小毛孩。堕落了。说真的。我可不希望明年夏天她们再来这里。
我说我想她们实习的机会多得是。
看样子他并没有把我这话听进去。他说这对姐妹是坏女孩。他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说姐妹俩是从三垒位置开始生活的,没有人会用看她俩的眼光来看我第二眼。
假如有两个我的话,兴许会,我说。我是在开玩笑,不过我猜他没有意识到,因为他说不,他们还是不会看的。接着他说他需要一个鸡尾酒会的女招待。迪娜一直在做这个。我们两个比起来,她更适合在餐厅做。他喝光了啤酒。上帝眷顾她,他说,但她毕竟有把年纪了,不能再往头上戴蝴蝶结了。
我说我不想抢迪娜的饭碗。他盯着我看,说我不是在抢她饭碗,是他打算把这份工作给我。他又说能有一份工作,能由得我在餐厅这样折腾,我应该感到幸运,要操心迪娜的,不是我,而是他。
无论如何,他说,她该花点时间陪她的孩子。
我在酒吧干得还不错。工作很简单——我要做的就是记下点的饮料,把饮料端过去,收拾空杯子,拿好我的小费。酒吧有三面玻璃墙朝着湖水,深色的湖面宽广无边,灰蒙蒙的远处是一座座岛屿,松树星星点点,尽管我经常在日落前赶到,酒吧总是已经有点昏暗了,穿梭其间,心头会升起一种轻松与梦幻感。头天夜里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两点了,姐妹俩正在看电视。
我可不想做鸡尾酒会女招待,杰西卡说。
别见怪,简说。
他问过我们想不想在酒吧里干,要知道,简说。不过那听上去挺恶心。
但不管怎样,简说,我们知道,你需要这份工作。
第二天晚上,我在餐馆的洗手间里看见迪娜。九点了,正是我准备上班她该下班回家那个点,但看她的打扮并不像要回家的样子。她穿着一件亮闪闪的紫色衬衫,一条黑裙子,正倚在化妆台前抹着紫色的唇膏。我寻思兴许还没有人通知她不用去酒吧上班了。我很窘,正想退回去,她招手aq我进去。
她嘴上抹着紫色的唇膏,右手略微有些颤抖。她说她有个约会一八年来的第一次。她说那家伙脖子上戴一条银链子,在dog舞厅上班,还有,他看上去很帅。他对她说,她长得有点像一个意大利影星,就是人们常常说的跟她有些相像的那个影星。她用一只手顺了顺头发,重复了一遍那个明星的名字。我从没听说过。她又说,那女星曾与查尔斯·布朗森合演过一部极有名的西部片,我假装知道查尔斯·布朗森这个人。
约会愉快,我说。
她谢过我,把东西胡乱塞进包里,问我是不是开始在酒吧上班。我说是的。不管鲍里斯曾经跟我讲过什么,她说,那都不是真的。我向她道歉,但还没等我说完,她就说算了吧。我不过是头羊羔,她说,无论如何,还不想胡说八道。
因为班次不一样,我同双胞胎几乎说不上话。正餐时间,双胞胎在餐馆上班,我像个贼,或者说像客人一样在她们家里晃来晃去,翻看她们的衣橱,试试她们的衣服,在她们的食物上咬上几小口。我抽烟,看电视,等着我去餐馆上班、她们回家看电视的那个点到来。
七月中旬的一天,姐妹俩开车去州南部距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购物中心,花了几千块钱购置秋衣。回到家,她们把衣服拿到屋里,在床上一字儿摆开,叫我过去看看。我特别中意一件毛衣,那是件灰色的开司米,带软软的圆翻领,我在指间摩娑着织物,想像着这件毛农套上脖子的感觉。那当儿,我看到了价格标签。
我说了句傻话。
简看上去有点恼火。她说衣服是种投资,实习期间她们可以穿着去上班。她又说,在喜欢的衣服上投资是值得的。一件两百块钱的毛衣穿上二十次,简说,每次也就是十块钱。但如果买一件四十块钱的蹩脚货,而你只穿一次,一次就是四十块钱。所以,贵的衣服比起廉价货来要便宜。
我拨弄着毛衣。它那不可思议的漂亮让我想起自己秋季的学费还没着落。我在学校里并不出色——社交方面也好,专业学习也好——但我还是想回去的。
嘿,我说。问过你们爸爸减房租的事了吗?
姐妹俩面面相觑。
现在不是时候,简说。
一切都讲究时机,杰西卡说。
我们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个,简说,爸爸的股票近来不好。
他听从了错误的劝告。
所以今年夏天他没有呆在这里,因为他实在需要聚精会神对待他的股票。
没有什么是肯定的,杰西卡说。
今年夏天我们没有得到新车,简说,这是肯定的。
我们一直在省钱,杰西卡说。
我们卖力工作,简说。我们还在买特价商品。杰西卡把毛衣从我手里拿走,放在胸前比着。对钱忧心忡忡真是叫人难过。我可等不及做银行家了!我们这就去帮助人们学会投资!
简拍了拍我肩膀。给人钱不如教人挣钱,她说。
我要求鲍里斯把我的班次安排得更密一些,他答应给我照顾,又让我做晚餐那班了。一天晚上,晚餐进行得比较慢,姐妹俩、迪娜和我那天夜里大部分时间就坐在后头的台阶上抽烟。我们渐渐来了兴致,讨论起在餐馆打工有多么辛苦。后来谈兴没了,双胞胎将目光幽幽地投入夜色。杰西卡摸了摸迪娜的头发。
真是难以置信你已经做了十年的女招待,她说。
迪娜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啊。
有点儿不好,杰西卡说。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小时才挣两美元20美分。
算上小费,迪娜说。
好啊,简说。我们得为傻瓜,还有那可怜巴巴的保险金唱“祝你生日快乐!”。
哪有什么保险金,杰西卡说。
迪娜耸了耸肩。我拿到过一次圣诞分红,她说。
多少?杰西卡说,简捅了捅她。
哦,杰西卡说。
迪娜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盯着地面看。一大笔,她说。
那天夜里晚些时候,双胞胎同我在看电视,我告诉她们迪娜的孩子生病的事。我讲了医院的账单,讲我取代她在酒吧工作她是多么生气。
我很抱歉,简说,不过要是需要健康保险,他们就该去沃尔玛工作,沃尔玛提供健康保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