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夏天,和双胞胎在一起
作者:管舒宁 [美]丽贝卡·柯蒂斯
在沃尔玛能挣多少?我说。也就是一小时5美元?
杰西卡把频道换到晚间节目。
每个人都得从一个地方起步,简说。
在酒吧工作了几个星期之后,一天鲍里斯说下班后要跟我谈谈。那天晚上,地毯需要吸尘,直到两点半我还没干好。我干得精疲力竭,但愿他已经忘了谈话的事,谁知刚一干完,他就进来了,坐在吧台旁。
我在寻思,他说。
他坐到我边上。
我想的是这个,他说。他把手放到我腿上。你可以到我的船上陪我一夜,他说,明天晚上。他把头扭过去,又说,没必要当成件大事。不过是放松一下,他会带上香槟。他看着我。他的白色鬈发湿漉漉的,脸蛋也因为燥热变得红扑扑的。我可以利用一下我的员工,他说,因为这个给你一点东西。我知道你就能有余钱用了。
我不知道,我说。我的意思是,不行。玻璃杯在我手中打滑。我需要钱,但我不能那么做。
我付你一千美元,他说。
哦,我说。钞票在我眼前晃动着。可我决不会那么做的。
好吧,我说。
第二天晚上十点钟,我正在吧台叠餐巾,鲍里斯走到我身后,肚子顶在我背上,胳膊环着我的胸。这好像不公平,我们又不是在船上。姐妹俩已经回家了——我告诉她们我认识了一个男孩,跟他有个约会,她俩瞪了瞪眼睛,耸了耸肩就走了——但迪娜还在厨房里,擦拭着双胞胎自以为已经弄干净了的器物。鲍里斯嘟哝了一句,像是在预祝我们两个能够愉快尽兴。在他耳语的时候,我转过身,看到他堆满脂肪的下巴上那一簇簇白色的汗毛。他浅笑盈盈,嘴半张着。他的气息有股薄荷和馊了的牛奶的味道。
请原谅,我说。我走进洗手间,锁上门,坐在马桶上,我一个劲地想着那一千美元。一千美元。不过这不管用。我不想上他的船。我知道自己的行为糟透了。我被教导不能背弃承诺,可我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应允了他。这实在太傻了。就算今年秋季我回不了学校,明年也是可以的。我咬着指甲。我把在晚餐拿到的小费又数了一遍。我数了三遍。钱不多。但我自信作为女招待自己正干得越来越好。我把小费放进围裙,走到餐厅。鲍里斯坐在桌旁。
我说我认为自己不能那么做。
他生气了,站起来,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嚷嚷,说我浪费了他一晚上,而他是不会让我浪费他一晚上的。他又说了些别的,什么他如何从家里带来香槟,又买了一台新收音机。他摇摇晃晃,衬衫上溅着啤酒。我说我很抱歉。他说他才不在乎我是不是感到抱歉。我走回洗手间,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我又数了几遍小费。随后我走到厨房,向迪娜提出一起搭车走。很晚了,我以为她已经走了,可她还在。她穿着黑外套,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包里。当我提出搭车一起走,她盯着我看了看。她黑发朝后梳着,面容憔悴,还抹着紫色的唇膏。她先是无动于衷,后来回答,也只是说了一句:去叫辆出租车。
次日一早我下楼,简正在厨房的餐桌上吃松饼,杰西卡在煮茶。她们口气温和地说,我回来了,她们很高兴。又说我兴许应该住到别的地方。
这天阳光明媚,在海滩上消磨了三个钟头之后,她们拥抱了我,原谅了我,对我说不希望我离开。
我们可不傻,要知道,杰西卡说。好像有个混蛋的人要你做什么混蛋的事,好像你先是答应了,好像后来你又变卦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简说。假如你对那个有所考虑的话我就要疯了。我没疯,我更关心你的健康。
你的心理健康,杰西卡说。
更不要说你的灵魂了,简说。
有时形势逼人,杰西卡说。但你还是得好好把游戏进行下去。
我点点头,躺在她们俩的一条毛巾上,又抹了一点她们的防晒油。
三点钟,简起身回屋,回来的时候,她大叫大嚷,哇!哇!
杰西卡扭动着,用胳膊肘支起身,一只手遮住眼睛。我姐姐疯了,她说。
简嚷嚷道,老爸的股票又恢复元气了!
哇!杰西卡说。
比过去什么时候都要好!
杰西卡转向我。他真的很着急,她说。他担心他只能做老二了。
我们就要有新车了!简说。
杰西卡高举双手。哇,她大呼小叫。哇!
还有,简说,我把最好的留在最后说。她看着我。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
他降低了剩下那一半的暑期房租!他减了一半,接着又减了一半!
太棒了,我说。
简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叫你别担心的。她说。
那天傍晚四点五十五分我们才到餐馆,迟到了。迪娜正在布置餐桌,她那件白衬衫的口袋上还有一摊昨晚留下的石榴汁印渍。她走路的样子挺滑稽,迈着小碎步满屋子走,屁股一动不动。又像是有人在她嘴上来过一拳。
厨房里,杰西卡瞪大了眼睛。哦,她说。
简点了点头。我对她感觉不坏,她嘟囔道。
杰西卡握住了简的一只手。
那天晚上,迪娜的手脚有些慢,有两次没拿到小费。鲍里斯呆在厨房里,他在烧菜或是因为我们没有及时把菜端走而冲我们嚷嚷的时候并不是醉醺醺的。他大部分时间呆在后头,切着菜。
第二天,我得了流感病倒了。我病了一星期。好了以后,姐妹俩告诉我,在我缺勤的这段日子里,有天那对瑞典夫妇到餐馆来吃午饭,被迪娜轰出去了。据洗碟工讲,那对瑞典夫妇才走进餐馆,迪娜就下了逐客令。她还说了些别的事。一直在厨房里听着的鲍里斯跑进来,让迪娜停下这天余下的工作。随后,他亲自为这对瑞典夫妇上菜,并且饮料免费。据站在走廊里聆听的洗碟工讲,那对瑞典夫妇并没有责怪迪娜,他们甚至为迪娜的举动辩解——他们说孩子生病是会让人发疯的,他们自己也曾经为不足挂齿的事情疯过几回呢,所以,应该原谅迪娜。鲍里斯叫他们不要放在心上。
很快,迪娜就被餐馆解雇了,鲍里斯留下了我。双胞胎返校了,我独自一人度过假期的最后几周,没了家庭气氛,餐馆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鲍里斯说那年夏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但愿他同我能和睦相处。我点了点头,他说迪娜早就想离开餐馆了。我又点了点头。他硬往我手里塞了一个信封。里面有张纸,但是我吃不准那是钱还是一封长信。鲍里斯祝我学校生活愉快,他T恤衫的胳肢窝那里已经变黄变硬,人看上去也有些疲惫。不过他笑了。希望你也能知道,他说,不管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你可以一直回这儿来。他伸出双臂拥抱我,紧紧地。他说,我们总会有地方安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