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6期

爱情魔方

作者:李惠泉




  一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江南水乡的庄家大院更是热闹非凡,到处挂着红灯笼、红绸布和彩旗子。厨子们忙里忙外,张罗着洗菜切肉。好心的人羡慕道,庄老三有福气啊,生了个好女儿,嫁给副县长的儿子。也有人说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却嫁了个残疾人,这做父母的竟然做得出来,好像庄月不是她们亲生的。
  可此时的庄月穿着花哨的衣裳,坐在里屋一言不发,在那里发呆。
  要说庄月,那可是镇上一朵花。前镇后镇七八个村落没有一个比她长得更好看的了。二十三岁的姑娘,白里透红,让人百看不厌。若不是庄老三硬要让她上完初中就回家,说不定庄家就出了个女大学生呢。
  上午十点多,迎亲的人们来了,新郎五短身材,比庄月矮一个头还多。他笑容满面,一拐一拐,见人就给烟。
  庄月在伴娘陪护下坐上了轿车。
  锣鼓喧天的声音总算走远了,庄家也恢复了平静。庄老三松了一口气,坐在门口点燃一根烟。他对老伴感叹道:“秀花呀!这下我们家好了,明年庄阳参军一点问题都没有,钱副县长答应咱了。庄星在县里经商也会得到关照,多好的事呀!”正在收拾东西的秀花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她心疼闺女,知道闺女心里想什么。
  晚上十二点多,门被敲开了。
   “不得了呀!”伴娘哭着说,“庄月和新郎闹得一塌糊涂,把矮子的那玩艺割掉了……这……怎么办啊!”庄老三一时没弄明白,问什么玩艺?伴娘哭道:“庄月把人家儿子给割了,公安局到处抓她,抓到了就要坐牢!”
  庄老三目瞪口呆,当时就昏过去了。
  庄家乱成一团糟。左邻右舍的人挤满了一屋子,有的人惋惜,有的人幸灾乐祸。还没有来得及回公司的庄星叹道:“完了,这个家败在庄月手里了。以后公司还怎么做?”庄老三此时清醒过来,马上对家人做了分工,去舅舅家的,去姑姑家的,片刻工夫,庄家已经走得没有一个人。
  庄月在离开家时就下了决心。
  看见矮子钱才的那一刻,庄月死的心都有了,入洞房后,钱才己经迷糊了,眼里荡漾着春风,围着庄月转来转去,狠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可看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就晓得她不会顺从自己。于时他在酒里放了两片舒乐安定让她喝下,又打发走了闹洞房的人,拥着新娘子走进了房间。洞房里有酒有菜有吃的,各种礼品堆了一大堆。钱副县长早为儿子准备了一套新房,就在自己住的楼下,三室两厅两卫,宽敞气派。
  “庄……庄月……”
  钱才激动得连舌头都转不动了,瞪着一对发红的眸子,扑到她身上。庄月像被火烫了一样,尖叫一声把他推在地下,哆嗦着说,你别过来……我……我不客气了。钱才嘿嘿地笑着,完全没有白天的窝囊样,露出那种无比饥饿的样子,咬着牙说:“庄月,我知道你不喜欢你,我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让我今晚尽兴,我们过个一年半载,我让你自由,怎么样?”庄月也从惊慌中镇定下来了,她摇着头:“钱才,你饶过我吧,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毫无意义的,我求求你了。”
  “少废话,你不答应就怪不得我了。”
  钱才一步一步走向庄月。庄月一步一步后退,退到了床边,她顺手操起一把剪刀:“你别过来,否则我管不住自己了。”钱才哈哈大笑,骂道:“你这个臭娘们,给你十个胆也不敢。你想谋杀亲夫呀!那可是杀头的罪。你完了,你们家也完了。”庄月一听他说到家,手一松,剪刀掉在床上,一阵困乏涌上来了,软软地倒在床上。
  钱才得意地笑了。他走上前,把庄月剥得精光,庄月使劲地咬了一下舌根,双腿猛地弓了起来,一下子把他蹬到床下。钱才神智已经疯狂,操起边上的茶杯朝她砸了过去。庄月立即满脸是血,钱才暴吼着,再次扑了过去。庄月慌乱之中摸到了那把剪刀,也没有多想,抓住他那东西就是一剪子,疼得钱才捂住下身在地上打滚。庄月知道闯了大祸,赶紧穿了衣服,夺门而逃。
  等钱才父亲赶到时,钱才已经昏死过去。
  经医院抢救,钱才没有生命危险,但男人的功能己经毁了。
  
  二
  
  逃出家的庄月慌不择路,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奔省城。天刚蒙蒙亮,就到了省城的八一广场。一下车她就站在那里发呆,去哪里呢?万一让钱家人看到了,这辈子恐怕就完了。就在她发愣之际,一声清脆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庄月。”她扭头一看,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朝他走来。她瞪大眼睛,才看清上是镇上的于彪,一个追了她多年的年轻人。“你不是跟钱才结婚了吗,大清早的怎么跑到城里来了?”庄月看见了熟人,眼圈就红了,站在那里抽泣。于彪赶忙走过来安慰说:“是不是那个矮子欺负了你。唉!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一个漂亮姑娘,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帮你。”
  庄月哭着断断续续说了事情经过。于彪说你不用害怕,我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先到我那里住着,待我打听清楚了再商量。庄月没有地方去,只好跟着于彪来到了他的住处。安排好庄月吃过早饭,于彪就匆匆地出门了。他再三叮嘱庄月哪里也不要去,就在房间里呆着。庄月没有魂儿似的,一个劲儿地点头。
  下午两三点钟,于彪回来了,脸色很难看:“唉!这次你闯大祸了,麻烦大了。”庄月瞪着眼问,我爸妈怎么样?于彪抽着烟,叹着气说,现在全县的警察到处抓你,还下了通辑令,你爸妈更是急疯了头,到处打听你的下落。庄月,你就在我这里呆一段时间再说吧。庄月一听要连累父母受罪,心里像锥子扎一样,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别怕,别怕,有我呢。”
  于彪拍着她的背安慰说。“这……太麻烦你了,于彪。”于彪笑了:“我巴不得你麻烦我呢。我在城里打工,能养活你,你放心好了。”
  庄月就在于彪这里住下了。
  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庄月再三催他跟自己父母联系一下,告知自己的情况。但于彪说,如果走漏了风声,你就有危险。庄月还是挂记着父母,待他上班的时候,偷偷地走出门,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庄星一听是妹妹的声音,吼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把我害了,也把家里害了!”他诉说了她离家后父母的情况,几乎哭着说,“算哥哥求你了,回来吧,否则我们一家都没有安宁。”庄月也哭了:“我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哥哥你保重吧,就算我死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于彪下班回来,惊诧地说:“刚才我路过汽车站,看到咱县的几个警察在那里游荡,大概是在找你。”庄月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是自己惹了祸,忙把给哥哥打电话的事说了。
  “既然这样,省城你是呆不住了。”
  庄月慌了:“那我去哪里?”
  于彪想了想说:“我有一个朋友,是个画家,在北京做事,很有路子,我给他打个电话,你去找他,先找份工作再说。我看你只有两条出路,一是找个婆家,委屈自己过一辈子。再一个是自己养活自己,走自己的路。庄月,你要想好啊!”庄月咬着牙想,就走自己的路吧。她心力交瘁,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起来,于彪帮她收拾东西,又把写好地址的纸条和一千块钱放在她贴身衣服里,还找来了针线,帮她缝得严严实实。他再三叮嘱,万一找不到工作,就给他打电话,他会到北京接她的。他让她放心家里,说你走后,我就去你的家,把情况跟你父母说,让她们放心。庄月潸然泪下,握着他的手说:“于哥,你对我的好,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的。”
  庄月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走,竟然成了永别,她再也没有踏上家乡的土地。这当然是后话了。
  坐在火车上的庄月,就像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鸟,看着窗外青翠的山色,阴暗的心情一扫而光,仿佛不是出外谋生,而是出门旅游。火车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终于到了北京。
  出了站,庄月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一个三十岁满脸胡子的男人正伏在方向盘上看书。庄月走过去,怯生生地问:“大叔,你知道这个地方吗?”说完把纸条递了过去,那个人连头也没抬,仍然低着头看书。庄月接连喊了三遍,他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看了看纸条,说:“上车吧,我送你去。”“要……多少钱呀?我怕……不够。”“二十块钱吧,走不走?”庄月只好上了车。车上,男人问了她来北京的经过,叹着气说:“你以为北京遍地是金子吗,我告诉你,金子捡不到,人都会丢的。我叫隗北,如果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吧。”说完递给她一张名片。庄月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一再表示感谢。
  
  三
  
  “庄月小姐吧,我是阿朋,于彪的哥们。你放心,到了北京,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安排好你的。”美术学院毕业的阿朋,是个流浪画家,一米八高的个子,戴着一副眼睛,浑身都洋溢着洒脱,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男人的强悍。使庄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感。歉意地说:“阿朋,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阿朋伸出胳膊就搂住她的肩膀说:“我们回家吧,什么也不用说。”
  阿朋的“家”其实就是一间平房。
  “你不用发呆,我在一家公司画画,晚上就在那里住。唉!北京找工作有些难,不过……你先跑跑,如果实在不行我再帮你想办法。你先住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有,可以自己做饭吃。”阿朋安排好庄月就急匆匆走了。庄月很高兴,把这个家收拾了一番,该洗的洗了,该换的换了,使房间焕然一新。
  第二天,庄月外出找活。走一家问一家,终于找到了一份洗菜的工作,没干三天,被主人色迷迷的眼睛吓得跑了;然后又去劳务市场应聘,到一人家做阿姨,没做一个月,女主人就耽心她太漂亮而把她辞退了。阿朋隔三差五地来看看她。就这样三个月下来,庄月不但没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而且把带来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阿朋求援。
  阿朋又来了,带她到一家餐馆吃了饭,这才说:“庄月,北京的滋味你也体会到了,说实在话,像你这样的单身女孩子闯北京是很难的。我正缺一个模特儿,如果你愿意,可以试试,报酬很可观。”庄月对模特儿似懂非懂,问是不是那种脱光了衣服让人画的那种?阿朋点点头,说:“这是一项高尚的职业,何况又只有我一个人,就算你帮帮我吧。”庄月犹豫了半天还是答应了。
  阿朋带她来到了画室。画室在一座大楼的顶层,有二十多平方米大,里面放满了许多画。阿朋正应一家公司之约,为他们创作一幅名为《东方圣母》的大幅中国画。可几个月来,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好的模特找不到,不好的又激不起创作欲望。庄月的到来,使他看到了希望。他以画家特有的目光看到了她健美的体态,认为她就是自己创作的动力。
  画室黑红两色的遮阳窗帘早已挡上,白炽灯光和座椅上光滑的丝绸分外醒目。庄月迟疑了半天还是不肯脱掉衣服,在阿朋再三劝说下,她才羞涩地露出了丰满的身体。阿朋看呆了,时间没有了,阳光也不存在了,画笔在他手里飞快地流动。
  庄月放心了。
  后来的工作变得顺利多了,庄月不再害怕,也不再害羞,阿朋工作进度也很快,一个月下来,就完成了那幅《东方圣母》的创作。投资方看了阿朋的画,大加赞赏,付了他一大笔钱,阿朋也兑现诺言,给了庄月五千块。
  “谢谢你,庄月。”
  阿朋带着她来到了一家酒楼,端起了酒杯:“没有你,我无法找到创作的灵感,是你给了我艺术新生,让我们继续合作吧,我会给你带来幸福的。”庄月有些忧伤,淡淡地说:“我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君子。阿朋,我不想干了,我想走了,找一个更适合我的工作。”阿朋一把抓住她的手:“庄月,你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吗?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又接了一宗活,只要你帮我,用不了一年,我会让你赚很多钱的。”庄月摇摇头:“真的,阿朋,我想走了。”“那好吧,我不强迫你。”阿朋松开手,“明天你再来一次画室,我最后再画一幅写生,你就走吧。”庄月点头答应。
  庄月第二天很早就来到了画室。她洗了澡,脸部也画了淡妆,她要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形象。他也很早就来了,而且特地给画室带来了一个电暧气,使室内更加温暖。她脱掉外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身体,坐在那里像尊女神。
  “阿朋,你……你怎么了?”
  看着阿朋发呆的神情,庄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又不敢面对,只怯生生地问。阿朋咬紧牙根,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庄月一声询问,让他的双眼和她的双眼相撞,一种颤栗像电波一样传遍他的全身,啪地一声,画笔从他手里掉了下去,他僵直地向她走去。庄月惊呆了,喊了句天那就用双手遮住自己的下身,瞪着恐惧的目光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了?”
  庄月想不到这个君子也会有这样的举动。阿朋,你让我失望,真的很失望。而阿朋双眼发红,神情迷茫,什么话也听不进了,喊了声我的宝贝就扑了过去。
  庄月不想就这样毁了自己的贞洁,她拼命地挣扎。从椅子滚到画板,从画板滚到颜料桶旁,就在阿朋脱衣的一刹那,她抓住了颜料桶,猛地泼在了他脸上,弄得他浑身上下像个花蝴蝶。庄月趁机爬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脏乱,套上衣服就跑了。她来到住处,洗干净了身子,收拾好东西就走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阿朋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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