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3期

危险任务

作者:黄俊程




  侯三在车里叫道:“你们把我放了,我可以帮你们!”
  于晓燕和春娣没有理会侯三,她俩一前一后拉着绳子向山谷中滑去。
  从岩壁上的痕迹可以看出,汽车是从有一定坡度的岩壁上翻滚着落下去的。于晓燕和春娣顺利下到谷底,她们在汽车残骸附近大声呼喊徐大伟和老奔的名字,却没有一点回应。扩大搜索范围后,终于找到了藏身石缝中的两个已经昏迷的伤者。
  于晓燕初步检查了徐大伟和老奔的伤势。徐大伟胸腹部软组织挫伤,肋骨断了一根,身上另有几处擦伤;老奔的伤势较为严重,胸腔积水,左腿骨折,脑部受到撞击,有淤伤。两人由于长时间处于低温环境,已近于休克,现在急需将他们送到医院。
  雪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风也歇了,山谷中异常寂静。
  从谷底到上面的路面,垂直高度三十多米,虽有一定坡度,但十分陡,中间还有好几处凸凹不平的岩壁,以于晓燕和春娣两人之力,要把两个一百六十多斤重且不省人事的人送到坡顶上,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
  她们先把伤者抬出石缝,挪到绳索附近。两人正在想如何将人弄上去,头顶上突然扬起一阵雪雾,抬头一看,竟是侯三顺着绳索溜下来了。
  于晓燕从地上抱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侯三。侯三急忙躲到十步开外叫道:“慢着!我没在上面直接把车开走,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可别狗咬吕洞宾。说实在的,就凭你们两个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怎么把绑绳弄开的?”于晓燕问。
  “你们在底下耽搁这么久,就是铁丝也早被我弄断了,更别说那细细的鞋带,不过真可惜了我那副原装的军警鞋带。”侯三一边说一边四下里打量,看到附近有一块平整的石头,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想干什么?”于晓燕问。
  侯三不慌不忙从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深吸两口,说:“我不想干什么,我下来只是想看看你们两位‘女中豪杰’如何把人救上去。”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个伤者,说:“看来你们的任务还挺艰巨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晓燕气愤地吼道。此刻她已没有耐心和力气与侯三周旋了。
  侯三的目光在于晓燕和春娣身上打了几个转,然后他站起身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只在这里转转。我想看看这辆散了架的车上能不能找到点值钱的玩意,也不枉我白来一趟。”说完他径自走到四分五裂的汽车残骸中,上下翻找起来。
  于晓燕扔掉手中的石块,对春娣说:“别管他了,我们赶快把人弄上去再说。”
  她们先是试着把伤者用绳子捆起来向上拉,但只拉了一下,于晓燕就发现这个办法不行,因为两个伤者都断了肋骨,硬拉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春娣提议把人一个一个背上去,于晓燕同意了。春娣先把老奔背在背上,然后拉着绳索向上爬,于晓燕在后面扶着。但攀了不到三米她们就都滑了下来,因为负重太大,根本无法保持平衡。春娣又试了几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于晓燕也试了一次,但她纤弱的身体根本背不动一百多斤的份量。
  于晓燕急得直想哭,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力不从心。
  侯三从汽车残骸中走了出来,他一无所获。这辆车已经肠穿肚烂,根本找不到一样值钱的东西。他看到于晓燕和春娣在石壁上一次次攀爬,又一次次滑下来,就忍不住叫道:“哎!我说你们别在那浪费时间了,还是让我来吧!”
  他把一个与车体分离了的引擎盖板拖到于晓燕面前,说:“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科学。”于晓燕和春娣此刻都已累得几乎瘫在地上,她们茫然地看着侯三,不知道他所说的“科学”到底是什么东西。
  侯三将引擎盖板的凹面向上,然后把徐大伟和老奔拖到盖板上,又从多余的尼龙绳上割下一截绳子把两个伤者紧紧固定在盖板上,看起来这个盖板就好似一个雪撬。
  他又返回汽车残骸中翻找一通,找到一个巴掌大的皮带轮和一截粗铁丝,还从工具箱里找了一把手钳。他将铁丝折成双股,从皮带轮中心的轴孔中穿过,铁丝两头分别固定在引擎盖板的两端。他把从岩壁上放下来的绳子套进皮带轮的带槽中,然后把绳头交给于晓燕说:“你们两个在前面拉绳子,我在底下推。”
  于晓燕到这时才看明白侯三是在引擎盖板上装了个动滑轮,这样在拉这个“雪撬”时就可以省一半力。
  这确实是科学的创造,她不能不佩服侯三的智力。
  “为什么要帮我们?”她不相信侯三会这么好心。
  “因为这种事故我也遇到过,不过我没这两位这么幸运,没有女人来救我。”
  于晓燕已没时间再犹疑,她拉一把春娣说:“我们上。”
  两人拉着绳索向上攀爬十余米,然后回身拉“雪撬”。由于有了“雪撬”光滑的底部和侯三天才的动滑轮设计,再加上侯三在底下指挥有方,拉起来竟异常顺利。
  四十多分钟后,雪撬终于被拖上了路面。
  幸亏厢式货车内部空间较大,老奔和徐大伟都被安放在车厢底板上,身体下面垫着棉被。
  待于晓燕安置妥了两个伤员回转身准备开车时,见侯三已坐在了驾驶座上。侯三看着她调侃道:“要不要我让个座给你?”
  “快开你的车吧。”于晓燕已累得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侯三起动车,慢慢向山下倒,待退到一个错车的平场处时,将车调过头来,向山下开去。
  这条路侯三以前走过不下十几次,对路况心中有数,但即便如此,下行时也着实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被雪覆盖的险峻狭窄的山路,他忍不住对于晓燕说:“喂,当初你能把车开上来可真是个奇迹,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我说,你真的只有四个小时驾龄吗?”
  没有回音。他转头一看,于晓燕已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坐在后座的春娣手中一直拎着那个摇把,这是于晓燕偷偷塞到她手里的,不过此刻她已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当车开出达坂路段时,于晓燕醒了过来。她看见前方路上有车灯照过来,开到近前仔细一看,那是一辆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车前站着的竟然是运输公司经理老陈。
  经理在电话里被于晓燕骂了声“混蛋”,心中就很有些不舒服,思前想后,终于决定给医院打电话叫了一辆救护车,只是救护车的司机是个过于老成持重的人,车开得似蜗牛踱步,把经理急得心中直冒火,恨不得上去夺过方向盘自己来开。好不容易一挪三晃到了山下,司机竟死活不向上开了,一迭声说自己是来救人不是来送命的。经理先是好言相求,接着便破口大骂,双方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正僵持间,于晓燕他们到了。
  当经理看到于晓燕和春娣从车中走出时,吃惊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但大家都已无暇感慨。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徐大伟和老奔被转移到了救护车上,医护人员借着车内的灯光进行了简单的施救。
  于晓燕走到一直站在车旁冷眼旁观的侯三面前,说:“谢谢你,侯三师傅。”
  侯三揶揄道:“我也得谢谢你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不然今天的事情就不好收场了。其实我这人并不太坏,只是碰到漂亮小妹妹偶尔会情绪失控。不过今天你上山时表演的车技真正是让我开了眼了!”
  于晓燕疲惫地笑道:“我当时是豁出去了,现在想起来倒真有些后怕呢。”
  救护车那边已收拾妥当准备返回,春娣在救护车叫道:“妹子,我们该走了。”
  于晓燕把一包东西塞到侯三手上,转身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调转头向红柳镇驶去。
  侯三把手里的东西展开一看,是一卷钞票,数一数,共五百元。他自语道:“还好,不算白干。”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亮了,侯三伸了个懒腰,感到心情十分舒畅。
  三个月后,徐大伟与于晓燕办理了结婚登记。他们没有举行婚礼,依旧住在于晓燕租住的房子里,只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下馆子吃了一顿饭。
  他们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买了一辆二手的出租车。经过这一次劫难,徐大伟不想再开大货了,他只想和于晓燕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徐大伟的“遗书”被于晓燕用镜框镶起来挂在卧室的墙上,每当徐大伟犯了“家规”时,于晓燕就让他在镜框前面壁三分钟,以思悔过。
  夫妻俩曾去红柳镇看过老奔。老奔一条腿废了,不能再开车,但他买了一辆残疾人专用的三轮摩托车,天天在红柳镇的集市门口“钓鱼”,据说生意不错。
  春娣怀孕了,腆着大肚子忙里忙外,面色红润,心情很好。她希望能生一个女儿。
  光蛋喜欢玩纸飞机,那天他把一架纸飞机飞到徐大伟的面前,徐大伟拿起一看,这架飞机竟是用老奔的“遗嘱”折成的。他把“遗嘱”拿给春娣看,春娣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没必要留着一张纸。”徐大伟对于晓燕说:“你应该学学春娣嫂子。”于晓燕说:“你怎么不学学老奔?人家可是带着五万块钱‘嫁’给春娣嫂的。”徐大伟叹口气说:“我真是把你这个小财迷一点办法也没有!”
  于晓燕有一次随医疗队上山巡诊,中途在徐大伟和老奔翻车的地方停下来看了看,回来后她告诉徐大伟,那段路基已经修好,一点痕迹也看不出了,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过走那段达坂路时,她的腿一直在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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