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红颜薄命
作者:老 海
只是不知诚当时有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他们草掩了安的尸体,立即回到县城。他们必须抓紧做另外一件事:抢车。有了枪,还得有一部车,这是必不可少的逃跑工具。他们有一部车,但不敢露头,等于是部“死”车。
勇先在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红色桑塔纳。勇对司机说跑一趟乡下,有急事,路不算远,一百块钱。本来一百块钱就不少了,可勇看司机略有迟疑,就又加了一百,二百。并且当即将二百块钱拍给他。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司机开动了车,向勇说的那个村子出发。在城边的一个十字路口,勇让等在那里的诚上了车。车子出城,上了乡间公路。土路比较颠簸,司机聚精会神地开车。在翻越一道山梁之后,他们看看前后没人,勇闪电似的出手,用一根自行车刹车钢线勒住了司机脖子,两人一起用力,司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顷刻毙命。
勇开着车离开公路,开到山梁背面的更隐蔽处。两人将司机抬出来,抬到一个土坑底,浇上汽油,点燃。看着司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橙红色火球,他们才开着车离开,返回县城。
万事已俱备。
抢劫
勇本来不打算让丽参加,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不成功或被抓的严重后果。只要丽不参加,就与她无关,她就不会跟着品尝苦果(从这一点上看,他确是爱丽的)。可诚提了一个问题:如果不让丽参加,人手就太少了,咱们一人对付一辆车,谁来掂钱箱子呀?
不能说诚说的没有道理。这种事应速战速决。勇犹豫了,踌躇呻吟。他的确不想让丽去,他不想连累她。像丽这样美丽的女人,天生就应该心安理得地享受男人的钱,让男人伺候着,而不必为男人牵肠挂肚,共冒风险。但没想到丽却主动请缨,自告奋勇:让我去吧。
勇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不想让你跟着受累……
丽说:如果你被抓了,我活着也没意思。要死咱们就死在一块儿……
无疑,这是爱情的力量。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不管是用在什么地方。
面对愿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女人,说什么好呢?勇唯有眼含热泪以紧紧地拥抱来回答她。
第二天上午,他们做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去商场买了三套迷彩服,两个旅行包。中午吃饭时,他们要了几个好菜,喝了两瓶白酒,划拳猜令,直到三点多才结束。下午四点多他们穿上了迷彩服,披挂整齐,颇像三个威武的战士。五点钟,他们准时把车开到车站储蓄所附近,静静等候。勇和诚还往嘴里猛灌了几口中午没喝完的白酒。酒壮人胆,兴奋神经。之后子弹上膛,剑拔弩张。
站前广场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一派祥和气氛。谁也想不到会有一场恐怖的事情发生。
五点二十分,收钞车准时到达,停在储蓄所门口。押钞员迅速下车持枪站定,警惕四望。储蓄所两个存银员一手掂着钱箱一手掂着狼牙棒,小跑着出来,将钱箱放进车内。接着,押钞员上了车,关了门,车子就要开动,赶赴下一个储蓄所。
桑塔纳车里,血管贲张,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勇果敢地下达命令:上!两边的车门猛地打开,勇和诚同时跃出,一人端着一支枪,快速冲到运钞车前,对着前窗一阵扫射。司机当即被打死,司机旁的押运员一只手刚扭动了车门,也被一枪击中,一头从车门里栽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两人分工明确,在勇对着第一辆车猛扫的时候,诚已跑到第二辆押运车前开了火,司机也被打倒。可他的武器毕竟太笨,只能一枪一个。坐在司机旁的押运队长明白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儿,立即拔出了手枪,可在这时,勇已冲了过来,“微冲”对着前窗又是达达达一梭子,弹飞如雨,押运队长也应声而倒。事后检查,一颗子弹正好打在他已举起的手枪枪管上,枪管被打得弯曲变形。
一旦事情发生了,便没有了最初的恐惧感和紧张感,取而代之的是过瘾的射杀带来的强烈刺激,强烈刺激又推动着过瘾的射杀。勇和诚愈战愈勇,把押钞员打得溃不成军,死伤一片,侥幸没被打中的,忙往座椅下面钻,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不能责怪他们贪生怕死,如果他们此时挺身而出,也只能多增加两个牺牲者或伤员,于事无补。因为他们没有丝毫精神准备,而劫匪却占着先下手为强的主动和外面毫无阻挡的有利地形。
尔后,他们边打边撤,钻进桑塔纳绝尘而去。五六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
目击者对丽的印象颇深:有个女的,也穿着迷彩服,脸很白。她不慌不忙地往桑塔纳车上掂钱箱子,共掂了三趟,六箱。她跑起来的身姿真好看……
破案
显然这是一宗可以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在这个小县城的历史上绝无仅有。就像一次强烈地震,震源在县,很快就波及到了市、省,甚至惊动了中央。中央和公安部领导下令限期破案。省、市、县三级警方迅速组成破案指挥部。由市政法委书记任指挥长,由市公安局长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分别任第一第二副指挥长。省里也派来了刑侦技术专家协助破案。省公安厅长一天数次电话询问破案进展情况。然而三天过去,却毫无线索。事发后,专案组已迅速发出通报,严查各交通要道。重点检查红色桑塔纳。那些常被司机抱怨距离过密的收费站倒为破案提供了很大方便。警方不用专门设点,收费站有义务协助盘查。那几天红色桑塔纳算倒了霉,到任何一个收费站都得被盘查半天。其实案发后不到二十分钟,指挥部就已打电话给了案犯逃窜方向的前方收费站,让他们见红色桑塔纳经过,先予扣留。可前方收费站在最初预计的时间内并没有见到过红色桑塔纳。这说明狡猾的劫匪没有继续向前方的国道上逃窜,很可能是上了乡间公路。果然,公安人员在靠近南山的乡间公路旁发现了遗弃的红色桑塔纳。这就说明案犯并没走远,很可能就藏匿在南山上。
搜山!全市公安加上武警把南山像篦子一样篦了几遍,也没见到三个案犯的踪影。专案组通宵达旦地开会:奇怪!从各方反馈回来的信息证明,三人并未逃出本地区,很可能还藏匿在南山上,怎么就没有影子呢?难道他们会入地钻天?
他们自然不会入地钻天。专案组的估计没错,他们就是藏匿在南山上。南山有一间大跃进年代修的水库,水库旁有一个废弃的房子,大概是看水库的人住的。现在水库几近干涸,养不得鱼,浇不得田,自然也就没有看库人了。他们三人就暂避于此。幸运的是,这房还有个小阁楼,尽管阁楼已经残破,但足以避身。他们三人就藏匿在阁楼上。其实在大部队搜山的过程中,他们在阁楼上都能听得见响动。有一个武警战士还进到这房里看了一下,当时他们在阁楼上全都屏住了呼吸。幸运的是那武警战士太粗心了,或者可以说责任心不强,他只进来睃巡了一眼就退出去了。此后就再没人来过。他们就在这库房里躲避了三天,晚上诚到附近乡村小卖部里买些饼干方便面和水回来,聊以充饥。直到搜山的人全部撤出,他们才又商讨了出逃计划。显然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勇想把钱分成两份,各奔东西,这样更安全。当然他是要和丽在一起的,丽显然也离不开他。他们俩谁都离不开谁,所谓分手也只能是他们和诚。诚说分开后他不知到哪里去,说也愿意跟着他们走。勇很为诚的忠诚所感动:好吧,咱们是患难之交的铁哥们儿,还是一起行动吧,要死也死在一块儿。于是,他们三人一起下山,到公路上拦了开往邻市的公共汽车。
这正是他们的大意之处。这正是他们对他们所犯的罪行的严重程度估计不足。他们以为搜山找不到就没事儿了,他们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案件,国家和省、市、县各级警方是何等重视,早在各个交通要道路口设点盘查。他们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公共汽车。作为他们行动的决策人物的勇的警惕性太低了。于是就在指挥部因找不到线索而一筹莫展的时候,邻市却传来了三个案犯落网的好消息。原来他们在邻市境内的一个卡点上被查到了。三个青年,两男一女,和目击者所说的相貌年龄极为相像。警察一上车,坐在后排的勇就知道完了,没做任何反抗。背着一大牛仔挎包钱的诚却从窗子跳下夺路而逃,被从后面紧追不舍的公安开枪打伤了腿。他还坚持着跑,整个裤腿都被鲜血染红了。跑着跑着,“扑通”一声倒下,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