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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非常Ｘ”的陌生化搭配看汉语修辞学的现代取向
作者：张谊生
《非常夏日》与观众进行了一番交流。(《马晓晴“非常夏日”演绎“非常女人”》《新浪网》2000年4月13日)
(50)运动元素在内衣外穿风潮中也不缺席，金属的拉链、胸罩上的挂钩、运动风格的拼条，肾身的款式，让“非常女人”的内衣轮廓看起来更性感。(《2004秋冬内衣激情不再》《南方都市报》2004年8月27日)
(51)广东国际时装周十七日在广州举行年轻女设计师肖南的作品“非常女人”内衣系列。(《广东时装周展示“非常女人”内衣》《中国新闻网》2003年4月18日)前两个“非常女人”，分别为体词性的定中式和谓词性的状中式，其分工自然是明确的，但后两个“非常女人”就呈现出中和的趋势，同样都是修饰“内衣”，前句接近于谓词性，程度中显示异常；后句接近于体词性，异常中含有程度。换句话说，由于人们早已习得了程度副词“非常”的程度义，看到定中式“非常女人”时，也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其中的程度义。反过来，看到状中式“非常女人”时，又会联想到区别词“非常”的“异常”义，从而收到了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修辞效果。
中和类“非常X”的句法特点是：如果“X”是体词，那么肯定是同时又可以陈述化、性状化的体词，上面两例正是。如果“X”是谓词，那么，肯定是同时又可以指称化的谓词，下面两例就是：
(52)节目组现有成员7人，节目的口号是“非常关注，关注您所关注的”，在今后的日子里，节目组的全体成员将以更加认真的态度，更加务实的精神，为您更新更快的现场报道，力求将非常关注打造成为理工校园最具权威性的一档采访节目。(《非常关注》《青岛理工大学广播站》2007年4月6日)
(53)妙龄的你和年少的他，或是年少的你和妙龄的她，在校园里不期而遇了，他驻足回首，你停步凝眸。于是一个“非常心跳”的故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校园里的非常心跳>内容简介》《中国书网》2005年7月2日上面“非常关注”和“非常心跳”也都是程度中显示异常，异常中含有程度，具有一语双关的效果；而其中的“关注”和“心跳”都是指称化动词，与上面陈述化的“女人”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值得注意的是，凡是状中式“非常X”，只要可以指称化用于定中关系，一般也就可以兼表异常义，但并不是所有的定中式“非常X”都可以陈述化或性状化兼表状中关系的。其实，只有那些内涵意义比较明显、清楚，可以被提取的名词性“X”，才会具有这样的双重功能。比较下面三句：
(54)而新版《白蛇传》与《青蛇》和《新白娘子传奇》的最大不同之处是由潘粤明主演的许仙表现得非常男人。(《央视将播<白蛇传>法海爱上白娘子》《北京青年报》2006年4月26日)
(55)是的，这段经历造就了一个勇于承负生活重担又不被生活压垮的非常男人，同时也造就了一个在时间和存在的真相里去发现人的处境的伟大作家。(《鲁迅的花样年华》《新京报》2005年11月14日)
(56)非常男人爱血拼爱你才逗你。陪妻子购物的先生还称，购物也不一定就只有女人喜欢，男人也把逛街购物视为享乐，尤其是与营业员讨价还价的过程中，与她们耍耍嘴皮逗逗乐是一种很好的交流方式，可以缓解白天工作的压力。(《都市男女成熟夜生活》《浙江日报》2002年9月16日)前两个“非常男人”分别是谓词性的和体词性的，而最后一个“非常男人”却存在不同的理解，具有错位兼容与双重效应。该短语之所以既可以理解为“不一般的、超乎寻常的男人”，又可以理解为“非常具有男人气质的”，是因为“男人”一词现在除了具有可以指称成年男性外，在长期的使用中已经获得了“慷慨大方、阳刚强壮、坚强刚毅、值得依赖”之类的内涵义，具备了转化的语义基础。总之，只要可以提取内涵义，即使一些地名、甚至专名也可以形成兼容互补的表达效果。例如：
(57)在开发过程中，要严格控制方案的实施步骤，一步步地完善整个作品，要以“非常中国，非常国际”的精神体现出作品的文化多元性。(《中关村西北区研讨规划方略》《人民网》2003年1月24日)
(58)JJ坦言如果真是出于这种考虑，有其他有效的途径，此次演唱会的主题是“非常新加坡”，自己也是作为旅游大使来沪演出，同门登台主要是希望与亲密的朋友合作，营造轻松、活泼、温馨的气氛。《神秘女友曝光林俊杰坦言“和她聊得来”》《上海青年报》2007年9月4日)“非常中国、非常国际、非常新加坡”，似乎也都可以有表示指称和表现内涵两种不同的理解。有时候，说话人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要表示哪一层意义，但中和、兼容甚至含糊的效果却是客观存在的。
三、结语和余论
3.1 通过上面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陌生化的定中式“非常X”在当代汉语中呈现出迅猛的扩展趋势。从句法功能看，汉语中实际上存在性质不同的定中、状中两种的“非常X”，所以，经常会出现一些同形异构的“非常X”。又由于“非常X”中心语“X”的功能可以与整个短语不同，所以，这一短语既可以是向心的也可以是离心的。从修辞取向看，陌生化搭配可以吸引眼球，有助于产生轰动效应；在具体使用中，既可以对举互衬又可以排比连用，而且，在特定的语境中，有些“非常X”还可以收到一语双关的表达效果，所以，这一格式特别受媒体、广告等需要宣传效果等言语载体的青睐。由于青年人崇尚新奇，乐意接受这一时兴的表达方式，加之港台节目用语的影响，而各媒体之间又喜欢竞相模仿，从而导致了“非常X”近年来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发展。通过对陌生化“非常X”的句法功能和修辞效果的分析和探讨，似乎可以证明修辞学上的这一结论应该是正确的：句法结构是抽象层次最高的修辞结构，修辞结构是加进了一定的修辞变量而发生变异和经过组合的句法结构。
3.2 在当代汉语中，像“非常X”这样的语言现象，绝不是孤例。我们发现，虚词实用的现象正有进一步扩展和类推的趋势。比如程度副词“绝对”现在在各种媒体上，也被组成了一系列陌生化的搭配，什么“绝对现场”、“绝对唱响”、“绝对女士”、“绝对男人”、“绝对男生”、“绝对男孩”、“绝对女神”、“绝对朋友”、“绝对权力”、“绝对证明”、“绝对纯情”、“绝对浪漫”、“绝对隐私”，等等，与“非常X”很类似。而且，“绝对X”除了搭配的陌生化之外，同样也具有与“非常X”一样的同形异构和中和效应。联想到“永远”、“曾经”等时间副词现在也都扩大了搭配功能，可以充当定语甚至谓语、补语，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近年来“非常X”的陌生化搭配，表层原因似乎是原区别词搭配范围的扩大，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程度副词功能的扩展，“非常”现在可以修饰部分名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