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补偿：语言的一种共时动态机制
作者：马清华
高级模式的语句基础包含着变则。它调用增减、调序、外合(含照应、对比、语境依托等)、共振(两个成分的近似功能互相推动，使功能效应扩大)、分化等五种策略，通过信息量调整、条件准备、理解变通三种渠道，或借助综合方式，对变则语句进行调节，以实现表达效果，提升其可接受度。变则和调节策略的组合(见下表)构成补偿公式的左侧部分。多数组合能找到，少数暂未发现或不存在。
3．1 信息量调整
启用相关调节策略，将变则的强度意义顺势放大，可使信息量达到充分程度，导致表达功能明显分化。感染效果得到发挥，语句的冗余可容度”和可接受度提升。
3．1．1 冗余项目数增加
冗余项目数增加可推动强调升级或言语功能转化，表达强烈情感，本因强调程度不足或功能不清而不可接受的结构，在足量强调和感染功能(affective function)下转为可接受，公式是：B，(X)xR1(冗余项目数增加)→A2(强调升级)＆情感强烈。如有：
X=同主语的并列句在经济原则作用下，同主语的并列句往往有强烈的省略倾向，若不予省略，常导致语句非法和不自然(如例5a、6a)，但当并列项增至3个以上，从而使加强程度达到更大时，往往可自我营造出激情列数的语境，使其可接受度得以提升(如例5b、6b)。
(5)a.?孙子明礼，孙子可爱。
b 孙子明礼，孙子可爱，孙子聪明，孙子机灵。
(6)a.?他们吸鸦片，他们喝药酒。
b 他们吸鸦片，他们喝药酒，他们捧戏子，他们玩女人。
X＝等义或近义并列结构 等义关系词一般因语义冗余而不能联成并列，但若表极端强调，该效果便可抵消表面重复的消极面。如“父亲爸爸”两项连用，情感未充足到可抵消重复消极面的程度，例7a不大说。当并列项增至3个以上时，口气变得极为强烈，充分的情感效果使语句可接受度得到大幅提高，如例7b。
(7)a.*我是你的(父亲爸爸)!
b 我是你的(老子、父亲、爸爸)!
近义关系词因冗余之嫌，除少数能以熟语化形式紧联成并列(如“创造发明；汹涌澎湃；骄傲自豪；小心谨慎；清楚明白”)外，通常不大能在语境孤立条件下紧联成并列二项式(马清华2005a)。近义词连续出现个数越多，冗余度就越高，但由该冗余方式表达的积极强调效果却随叠加次数的增加而呈抛物线状的变化，达到峰值后，便迅速衰减。少数只要叠加到二项(如例34b)，多数叠加到三项，也有的可叠加到更多项(如例9d)。因此松联三项式(有中间停顿)多比相应的紧联二项式(无中间停顿)有更充足的加强效果，以此盖过或抵消冗余消极面，提升可接受度(比较例8b和例8f1)。
(8)a.?这是你的(罪过罪孽)!
b 这是你的(罪过、罪孽、罪恶)!
强程度副词单项使用时只表理性意义上的属性强度，从逻辑上说，其叠加用法无助于属性强度的提高。当它们在现代汉语肯定式里叠加到两项时，听话人多感觉说者有借叠加提升属性强度的徒劳企图，往往判为消极重复(其实是因为强调程度尚不足以构成属性强度和口气强度的功能分离)，可接受度较低(如9a、9b、9c)。2001年我们对温州、台州两地三个中文本科函授班作过调查，被询人主要是中小学教师，人数共210名，结果多不接受这种叠加方式。但当强程度副词叠加到多项时(如9d)，语句便因蓄势加大了说者的口气强度，使口气强度彻底从属性强度中分离出来，让人感受到隐藏在后面的情绪涌动，该主观强调效果抵消了意义冗余的消极面，语句可接受度提升，抽样问询时甚至有人把它判为超常的佳句。
(9)a.?品配套显得(格外很)重要。
b.?个字在霓虹灯下显得(很格外)妖媚。
c.?钱副总理讲的已经(非常很)清楚了。
d (十分特别非常格外很)谢谢你的友好，千真万确的!
3．1．2 共振
语句基础中的变则是强调手段，它跟其他强势手段共振后，能加大强调或唤情力度，提升语句可接受度，公式是：B(x)×R4(共振)→2(强调升级&情感强烈)。
X=冗余并列结构 共振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跟强势语汇共振，另一种是跟强势句式共振。(1)冗余并列结构跟强势语汇共振。例10b加进强势语汇“一封封”后，跟冗余并列的强势语义发生共振，量词“封”跟名词“信”的照应性联系也得到了加强，增强了感情渲染度，语句对冗余的容受度放宽，可接受度比起例10a来有了大幅提升。(2)冗余并列结构跟强势句式共振。例11b与强势反问句式“哪个男人不想有个X”共振后，感情渲染度增强(“想”的主观性因素也参与了激发渲染度的和谐共振)，语句的冗余可容受度放宽，可接受度比起叙述句例11a来，有了大幅升高。例12b近义并列跟强势感叹句式“拉萨。他们X很久了”(话题和述题间的语音停顿起到了加强作用)共振后，加强了感情渲染度，一咏三叹，所获积极因素抵消了冗余并列在孤立组合时的消极面，提升了该短语和整个句子的可接受度。例10a-12a因缺少这些共振条件，被认为是在做无谓的强调，所以冗余不被容受，可接受度相对较低。
(10)a.?读者们寄来(亲切的信函、热情的信函)。
b 读者们寄来一封封(亲切的信函、热情的信函)。
(11)a.?他有个(温柔的妻子、贤惠的妻子)。
b 哪个男人不想有个<温柔的妻子、贤惠的妻子>!
(12)a.?地处沙漠的国家(向往、憧憬)绿洲。
b 拉萨，他们(向往、憧憬)很久了!
X=句末复合动词离用 句末复合动词有时能借助跟其他强势义语汇的共振，提升离用式的可接受度。如13b、14b表强势意义的离用式跟强势义语汇“每条、完全”共振后，强调程度增加，感情强烈，可接受度比13a、14a明显升高。
(13)a.?!学校的纪律你(违了反)。
b.?学校的每条纪律你都(违了反)。
(14)a.??环境他已经(适了应)。
b.?环境他已经完全(适了应)了。
X=变式句 倒言而不失言者，言之妙也，倒文而不失文者，文之妙也([宋]陈骤《文则》语)。人们早就发现语序倒装的修辞作用，但它有时要跟其他强势手段协同作用才能造出佳句。如常规句例15a、16a的状语或定语超常易位后，强调效果提高不明显(例15b)，甚至转成病句(例16b)，但跟标记反复手段协同作用后，强调程度明显提升，转成佳句(例15c、16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