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9期

我与富婆的罗曼史

作者:管仕斌




  我越想越害怕,如果那起绑架案一如自己的推断是骗局,那么,她究竟要干什么?
  我在惶恐中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时,火耳像幽灵般出现了。
  火耳说:竹子哥被鬼打了?怎么病恹恹的?
  我正想发火,火耳却抢先说:去了趟东北,给你带来两只长白山参,还有鹿茸,我够意思吧。
  去东北干什么?一去两个月。莫不是做了亏心事,出去躲避吧。
  啥球的亏心事?火耳大咧咧的,滔滔不绝地说,我修汽车,当然是去搞汽车部件,那边的人好玩就留下了。嗨!那边的俄罗斯女人真够味,金头发绿眼睛,胸脯胀得像气球,腰身只有一把粗,屁股却有筛子大……
  得了得了。什么俄罗斯女郎,没心思听。
  和俄罗斯女郎一起真是人生快事。火耳不但没停下,反而手舞足蹈地讲得唾沫横飞,竹子哥,你没见过,那俄罗斯女人牛高马大的,站在她面前头只到她奶边,趴在她身上就像个蜜蜂落在花瓣里。那些女人只会说两句话,“中国男人,太小太小了,不够不够”。我起先还以为她们说的是“母狗母狗”呢。
  我忍不住笑了。火耳越发“荤”了,说那俄罗斯女人怪呢……
  火耳嘴角的白沫子流出来了。我说:歇歇吧,喝口水,俄罗斯小姐是挺伤人的哦。火耳傻乎乎停了嘴,端着杯子拼命灌水。我的火气消了点,从火耳的演说中知道他真是去了东北,并非是躲自己,但我仍然认为是他出卖了我,因为这个城市里就他知道化石。于是说:火耳,你这张B嘴,别什么都淌,连朋友也可以出卖。
  出卖朋友?火耳叭地将杯子放下,很激动地说,我啥时出卖过朋友了?王八羔子才出卖朋友呢。
  我问你,你是不是拿着我跟化石的事到处乱讲?我很平静地说。
  化石?我跟你都没讲过还跟谁去讲?火耳惊奇地说,竹子哥,你怎么又想化石了?
  你真的没跟别人说过化石?
  我疯了?火耳说,你跟化石原本就没什么,我干么要去讲?
  那么,这个城里怎么有人知道我和化石的事?我仍然不信他。
  这有什么奇怪的,化石就在这个城里。火耳说,或许是她自己说的。
  化石在这个城里?我有点吃惊地说,她在干什么?你见过她?
  当然见过,她现在是天竹集团的总经理。火耳说,她们的车在我那里修,去年还借给我八万块钱呢。
  天竹集团我知道,是搞天然食品的。麻人的魔芋经那集团一炮制便成了晶莹剔透的东西,吃在嘴里凉凉的,爽气得很,据说那东西出口欧盟和日本,每年能赚不少外汇。化石竟然是这个集团的老总?天方夜谭吧。
  火耳见我有些惊奇,便说:你奇怪吧,其实,这世界上什么事都会发生。要说化石也够可怜的,因为你她十七岁才去上小学一年级,然后东奔西走,摸爬滚打,二十年一路混来,到今天也实在不容易!
  我心里猛然爆炸了一声,像雷像炮像火山,而且发出了震耳的响声――化石十七岁才上小学一年级?
  当然!火耳说,你是她的偶像,也是我们那大山里所有年轻人的偶像,但大家都认为化石跟你不配,化石自己也认为跟你不配。因此,她十七岁读小学一年级,二十二岁才读完初中,然后东奔西走,最终扎根这个城市……
  别瞎侃乱嚼。她男人是干什么的?
  她男人?不知道。火耳自卑地说,其实她有没有男人我都不知道。竹子哥,我跟人家差着无数档次,大街上见着面能打个招呼已经很不错,怎么能知道她有无男人?
  你真是个白痴。我心里说,但又想从火耳口中多了解点化石。于是说:化石住在哪里你知道吧。
  不知道,或许就在公司里吧。火耳说,其实我连她的公司也没去过。去年,她突然到我那里,问我她像不像星月,我说不像,她就走了。
  化石认识星月?我有点惊奇了。
  不知道。火耳说,或许认识吧,要不她怎么会问我她像不像星月呢?
  不知道不知道。我有点火了,火耳你简直是个弱智,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这个朋友干啥?
  火耳的脸变得绯红了,尤其是耳朵更是像火烧着了一般。火耳之所以叫火耳,因由便是激动时耳朵爱发红。也许他觉得我有些蛮横,甚至有点不可理喻。于是,放开嗓子说:竹子哥,我是你的密探还是奴隶?怎么你要知道什么我就该清楚什么?你好像有点变态了,老是去关心化石,告诉你,化石现在是老总,你跟她不般配。
  我的心像被刀刺了一下,但还是镇住了。我断定“新婚第二夜”一定和化石有关,因此很想从火耳口中了解化石,但又不愿将同“新婚第二夜”的奇遇告诉火耳,便说:火耳,你帮化石修车,化石还借给你八万块钱,你怎么会不了解她?
  我了解她干什么?火耳望着我笑笑,说车是驾驶员开来的,那借钱更是简单的事。她到我那里听到我没资金周转,第二天便派个人送来八万块钱。人家是看在老乡的面上帮我一把,我问人家隐私干什么?再说,也没那机会。
  我突然想到什么,有点喜出望外地说:火耳,化石修的车是不是奥迪?
  奥迪、本田、三菱都有。火耳说,天竹集团的轿车多着呢。
  于是,我就去想“新婚第二夜”开的奥迪车牌照是多少,如果证明那车是天竹集团的,那么“新婚第二夜”的神秘也就揭开了。然而,我总是想不起那牌照来。
  竹子哥,你是怀旧吧。火耳说,怀旧不好,还是我带你泡吧去,什么妞都有,新鲜呢。
  要是你能联系上化石,我就跟你去。见过化石我什么都听你的。
  对了,她给我留过电话号码。火耳说,不过,她现在不叫化石了,叫化天竹。也是一头黄发,你见么?
  见!只要是化石,什么头发都见。不过,见了面我有些难为情。
  火耳笑着拨了电话,电话果然通了。火耳便称有要紧事求她,那边便叫去什么龙荪池见面。
  挂掉电话,火耳兴奋了,说我们老乡发了,在北郊贵人别墅区建了别墅,还起个怪名呢。
  北郊?我突然想起了那幢被竹丛围住的房子和那个神秘的女人。
  去不去?火耳说。
  当然去。我有点激动,起身便往门外走,下了一层楼又返回去拿来了珍藏已久的鞋垫子,我觉得鞋垫子是见化石最有用的东西。
  
  七、“新婚第二夜”的黄头发已变成了乌黑的瀑布
  
  火耳的轿车终于停在竹丛绕着的建筑前面了,那个叫钱刚的保镖打开了铁门。
  是火耳先生吧。钱刚说,化总在楼上等你。
  上楼时,我被钱刚拦下了。他说:先生,你找谁?
  我找化石。我没好气地说。
  这里没有化石。钱刚说,先生请离开这里。
  火耳说:放他上来吧,他是我朋友。
  我们经理从来不见未约过的人。钱刚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将我往外推,我便火了,骂道:你这个绑匪,我认得你的,再动手老子也要动手了。
  这时候,楼上的女人说:钱刚,放他上来吧。
  进入那间满是竹子的客厅后,我发现“新婚第二夜”的黄头发已变成了乌黑的瀑布,一垂而至臀部,美得像一首诗歌。
  火耳说:竹子哥,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跟化总谈吧。我先走了。
  我的思维早已变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见。“新婚第二夜”就是化石,那么,她鼻尖上的小黑痣呢?那是美丽诱人的小黑痣呀!
  火耳别走。化石说,你领来的这个人我不认识。火耳没听化石的,转身出门去了。
  这位先生,你找谁?
  你究竟想干啥?我说。
  这里没有化石,这位先生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化石说
  是啊,我见到那幅画时就该认出她来了。我拿出那五双鞋垫子来,边翻弄边自语。
  化石的眼睛终于定在了我手上,她根本不相信那鞋垫子二十年了还完好无损。
  竹子哥,这鞋垫子你还留着?化石突然失控地叫道,竹子哥,你心里一直有我?
  我没有回答,只捏了捏那鞋垫说:这鞋垫子是千针万线绣出来的。
  竹子哥――
  化石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并在颤抖中滚到了我怀里。
  话语便停了。激情中的话语是多余的,激情中最需要的是动作,动作可以把心撕成碎片然后又合在一块,动作可以将两个物体间的距离弥合,甚至将他们融为一体。激情中的男女往往会用动作将天地翻倒过来,然后又翻倒回去。其实,激情也罢,动作也罢,除去一接触的那一瞬间清晰之外,其余的全都是一塌糊涂。
  化石扑入怀中的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泪水热乎乎地粘到我脸上,然后我就晕了,似乎从万米高空坠落下来时那般心闷气短,然后就是舌根不停地旋转旋转旋转,最后就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晃来晃去。待到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吊床上,而且是赤身裸体的,化石当然也是赤裸着身体的。
  竹子哥,睡在这床上可以听到竹叶哗啦啦地响,也可听到泉水的丁冬声,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我下了床,眼睛直直地盯着床单说,化石,你还是处女之身?
  化石没有作答,自顾自地啜泣了。
  我沉闷闷地点上烟,深深地吸入肺部又长长地将它吐出来。我想安慰化石几句,但又找不到词语,唯一的选择就是沉默。面对啜泣的化石,真觉得自己不该用无意间留下的鞋垫子来骗取她的真情,更不该用痴情女子的弱点来感动她。
  望着哭泣中的化石,我刚刚产生的一点惬意都化作了酸涩。我知道自己不配让化石痴情,因为我没有钟情于她。哪怕现在是个离了婚的男人,我的偶像仍然是星月,不管星月变得如何的可恶,我心里割舍不了的仍然是她。真弄不清楚刚才为什么会激动,为什么会躺到化石的床上,当然我更惊诧的是化石还是个处女之身。
  是啊!我在心里呼喊,这怎么可能呢?
  化石仍在哭,而且哭出了声。那声音如孩子的呢喃,亦如鸟儿的啁啾。我无法弄清化石的哭是悲是喜是苦是乐,但事情发生了就该面对,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于是,我开始想往后该如何对待化石。
  娶她?
  不娶她?
  能不能娶她?
  配不配娶她?
  我的思维有点紊乱了,甚至就像女人一样多愁起来。
  正在我漫无边际胡思乱想时,化石不知什么时候走下了吊床,并亲手给我泡了杯茶。
  我见她除了拖鞋外什么也没穿,便说:天凉,你穿上衣服吧。
  化石说:怕看见我?是不是我有碍观瞻?
  不……不是。
  既然是这样,那么属于你的东西就别掩饰。
  我有点发窘了。说实在的,我跟星月结婚十几年,都没这样全部暴露在灯光下过,我们总是在朦胧中体会着美,醉心于爱。化石这一展露让我觉得新鲜,又让我感到强烈,仿佛一个经常喝葡萄酒的人突然喝了一杯五十度的白酒,从嗓子一直火爆下去弄得心脏痉挛,惊悸不已。
  你折磨了我整整二十年。化石说,现在也尝到被心爱的人抛弃的滋味了?
  我……
  你什么都不必说。化石用手捂着我的嘴说,星月美丽、新潮、有本事,她让我自卑,令我追逐,可我无论如何也学不了她。
  别提星月。
  干嘛别提?化石说,我跟你原本就没什么。星月是你的偶像,仿佛你就是我的偶像一样,偶像坍塌时你很痛苦是吧,但偶像也同样是痛苦的。
  我突然间有点震撼了,我发觉化石比我这个大学教授还懂哲理,还会包容。
  偶像是链接,从低到高一串上去。化石说,我、你、星月,还有曲比,其实就像四只爬树的猴子,上面的绝对看不到下边的脸是苦是涩。
  化石,我知道在你面前我是个罪人。但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能这样说呢?其实,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化石说,是你让我十七岁才去识字,然后一步步追着跑到今天。
  这个……?我被一种别扭的博大胸怀咽住了。
  竹子哥!化石很陶醉地说,还记得你背我么?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懂。
  懂了,我就是从那天懂事的。化石说,你知道么,那天我在你的背上身体里第一次来水了,往后一想到你就会这样。也就从那时起,我觉得永远都是你的了。可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我就发誓永远不再嫁人……
  我听到自己的心潮在轰鸣,嘴里却说:化石,你是天下最痴最傻的女人。
  化石说:竹子哥,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就想见你,可星月让我感到自卑,所以没有勇气。你离婚那天,我开车送你,但你认不出我来;我知道你为冯教授遭匕首刺伤的事,因此才在普陀岩上演“英雄救美”,谁知弄假成真,你打伤了钱刚;把你带到全是竹子的世界,同样也唤不醒你的记忆。为此,我心灰意冷,发誓永不理你了,可你竟然把我送你的鞋垫保留了二十年……
  那是……。我原想说那鞋垫子不是故意保存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竹子哥,我们往后能在一起么?
  或许吧。你那粒小黑痣呢?
  取了。化石捋捋长发道,算命先生说那痣克夫。
  对了,自然的东西被改变后就失去了个性。如果不取掉那粒小黑痣,我和你就不会多有这些故事了。
  其实,这样最好。我原本就想留段情感让你去读,否则你就记不住我。化石说,你看我这头发,现在是不是自然了?我于是仔细看她的头发。那头发乌黑乌黑的,一长溜地从头顶沿着光洁的背脊披散到腰部,像诗,也像画……
  
  八、偶像埋入黄土,爱恋还在人间
  
  正当我和化石被甜蜜浸泡时,东山市爆出了惊动全省的特大新闻――西宁区长牛长寿被杀一案最终告破,曲比竟然是雇凶杀人犯。
  曲比为什么要杀牛长寿呢?传媒说,曲比集团想让市政府将西宁区三百亩黄金地段划过来开发,而且得到了市政府一些领导的支持,那牛长寿不识时务,生死咬定生态保护区这不能划归私人开发,硬是将这一动议顶了回去。曲比恼羞成怒,竟然雇凶杀了这名在职区长,这是共和国历史上发生在东山市的第一宗暗杀政府要员个案。因此,曲比的被捕震动特大,市民们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就成了一种浪漫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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