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5期

玉箫残吹

作者:陈玉梅




  过得片刻,玉帛方丈又高声说道:“方才周掌门所言大是不差,这南宫婴既是前帝王教教主聂千帝的同胞兄弟,今日我等断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五乳峰!少林五百棍僧听命……”
  
  恩仇了
  
  眼看少林五百棍僧立时便要发动,便在此时,忽听得五乳峰下的初祖庵里骤然响起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道:“孽障,你果然要危害人间!”
  听得这个声音,少林派数百名弟子都是身子一震,全都露出了恭谨之色,跟着,便一齐双手合十,向着少室山方向齐声说道:“拜见五位长老!”
  众人正大感惊异之际,忽见五名灰衣僧人自少室山初祖庵前飞掠而至,只一忽儿功夫便来到了五乳峰上,众人这才看清五位老僧全都长髯垂胸,须眉皆白。
  这天参与聚会的天下群雄大都并不认得这五位僧人,但少林派中颇有地位的僧人却都知道,这五人便是近三十年都未曾离开过初祖庵的少林五老一高、一明、一休、一定、一方。
  少林派很多弟子长期以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
  五老之中身材颇为矮小的僧人便是一高,一高向众僧轻轻地点了点头,便瓮声瓮气地道:“玉帛,你俗家名讳可是叫做扈七雕?”
  玉帛身子猛地一震,跟着便唯唯诺诺地道:“正是,却不知师……师叔祖何以会提起本座的俗家名讳来?”
  只听另一位方脸长老冷哼一声,怒道:“咄,当年你还在本寺做小沙弥之时,大方禅师就曾说过,说你日后必将为祸少林,今日果然应验了。你既叫做扈七雕,那么,帝王教前任教主聂万皇的夫人扈九鹤可是你的嫡亲妹妹?”
  玉帛“嘿嘿”冷笑数声,跟着便道:“是又怎样,你等五人不过是我少林派的长老,你等不安心在后山潜心礼佛,却到五乳峰上给本座添什么乱,当真岂有此理,本座随后定会重重处罚你等。本座身为少林方丈,你等岂可干预本座权柄!”
  五老一齐双手合十,跟着又齐声口宣佛号,只听一高说道:“少林先祖留下遗命,倘若这扈七雕日后为祸武林,少林弟子尽可群起而攻之,尽削其权柄,逐出山门。少林五百棍僧听命,立时上前先行擒下玉帛!”
  五百棍僧齐声应道:“弟子遵命!”
  五乳峰上漫山遍野灰衣闪动不休,五百棍僧立时自南宫婴身边闪开,全都聚拢到玉帛方丈四周,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玉帛怒声说道:“本座乃少林派现任方丈,五百棍僧岂可犯上作乱……”
  一句话尚未说完,这玉帛已被数十条棍棒架了起来,顿时动弹不得。
  直到这时,众人这才心头大震:原来这玉帛方丈竟然便是帝王教前任教主聂万皇的夫人扈九鹤之兄,他今日之所以会突然向南宫婴发难,为的便是要替其妹妹复仇。
  南宫婴此时更是惊异万分,他随意地向慕容美那边望了一眼,心中更想,这少林派今日之举,和当日帝王教望月谷中的情形如出一辙,都是以他曾经深爱过的慕容美暗施苦肉计,诱他入瓮。
  过得片刻,少林五老缓缓走近五百棍僧,只听一高轻声说道:“一明师弟,此事只好偏劳你了。”
  一个瘦瘦高高的老僧答应了一声,便大步走到玉帛身前,双手十根枯指在玉帛身上一阵乱弹,而后右掌在玉帛琵琶骨上轻轻地拍击了两下,只见玉帛颈项和头顶立时青烟直冒。不一会儿,那玉帛便已神色萎靡,原本红光满面的他一下子便显得苍老了许多。
  用棍棒架起玉帛的数十名棍僧此时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一齐撤去棍棒,只听得“扑通”一声,那玉帛已重重地摔落在地。
  玉帛整个身子全都萎顿在地,显是已被一明禅师废去了武功。
  跟着,一高禅师缓步走到南宫婴面前,说道:“少侠豪侠仁义,仗剑江湖,老衲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对少侠所作所为并不陌生,今日得能与少侠在五乳峰上一晤,也是和少侠有缘。老衲有几句话要送给少侠。”
  南宫婴连忙上前施礼,朗声说道:“敬请前辈赐教。”
  一高禅师眼望峻极峰之巅一团团袅袅娜娜的云雾,好一会儿才道:“摩尼不随色,色里勿摩尼。摩尼与众色,不合不分离。”说完,便与其余四老飘然下五乳峰而去。
  南宫婴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一高禅师向他道出的这首偈语,一直过了很久,仍是不知其中所云为何。
  少林五老既去,也给南宫婴解了围,周梦白见势不妙,大声说道:“帝王教根深蒂固,就连堂堂武林泰山北斗都被人如此愚弄,我等岂可再存妇人之仁,今日我等一定要除恶务尽,决不能再让帝王教有一个人活着离开五乳峰!”
  说着,举起手中长剑,狠狠向玉帛劈了下去。
  一无真人冷哼一声,将周梦白的长剑荡了开去,怒声说道:“今日既有武林盟主在此,哪里轮得到你自作主张!你再不住手,可休怪老道不客气了!”
  周梦白冷哼一声:“什么武林盟主,当年我等也不过想借他之手铲除帝王教而已,凭他一个黄毛小子,又有什么能耐做我九大门派的武林盟主?”
  说着,猛一转身,便挥剑将仍被缚在古柏上的英千里一剑劈为两半。
  跟着,周梦白又挺剑刺向慕容美,但他手中长剑尚未接触到慕容美的身子,便听得一声尖厉的啸声急促地向他袭了过来,他刚想回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时,只听得“噗嗤”一声,他的右臂便被斩断了。
  他定睛一看,见斩落他独臂的竟是一根柏枝,直到这时,他才感到断臂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直向全身扩散开来,直使他禁不住失声嚎叫,边嚎边骂:“南宫婴,你他妈的真不是人,老子堂堂华山派掌门,你个小狗日的,简直太过霸道了吧……”
  南宫婴并不理会周梦白,只低声对高山青说了句什么,那高山青便大步走到捆绑慕容美的古柏跟前,将她解缚了下来。之后,南宫婴只淡淡地向慕容美望了一眼,便带着四大剑客下山而去。
  慕容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跟着便猛地上前数步,左脚踏在周梦白的断臂上,右手自断臂上夺下长剑,先是一剑刺穿了周梦白的身子,跟着又回身向自己的胸膛上刺了过去,只听得“噗嗤”一声,长剑便已穿胸而过。
  南宫婴听得动静,连忙回过身来,只见慕容美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南宫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了,连忙奔上前来,一把抱起慕容美的身子,哽咽道:“小美,你怎会……怎会如此想不开……若是没有上代的恩恩怨怨,可肯择我而嫁么?”
  慕容美冷笑一声,坚决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不……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南宫婴诧异道:“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英千里么?”
  慕容美亦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样样都比他强,可以说,尊驾是这个世上最为……最为完美的男人,而对于这样的男人,我……我慕容美是不敢要的。虽然英千里并非我所爱的男人,但我却愿意和他这样的男人一起过……过一辈子。”
  南宫婴诧异地道:“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容美道:“正因为英千里身上有很多的缺陷,他样样都比你差,我才可以……可以对他又打又骂,无论我怎样待他,他都不会怪我。而你,却完全不同,你是那样……那样的完美,像高山一样巍然屹立,如大江一样浩浩荡荡,你使我感到……感到敬畏,和你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我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吧,他肯为了我而苦苦哀……哀求少林寺的那些秃驴们,你肯……肯么?”
  南宫婴心头一震,叹息道:“不错,英千里确实是最值得你爱的男人,我南宫家的男儿是从来都不会求人的,我南宫婴更是宁折勿曲之人,若是我处在他的境况下,我决做不到!”
  慕容美轻轻地喘息了一会儿,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你能这样说,足见你还算有自……自知之明。我自小在帝王教长大,我的娘亲逼我去害一个又一个的人,我天天见到的便是……便是正邪两派的血腥杀戮,自幼被天天灌输的都是‘仇恨’二字,我心中从来……从来都没有过爱,也不可能有爱。聂千帝说得不错,我对他的只有……只有怜悯,只是以前我自己弄不……弄不明白罢了。对于你这样完美的男人,也许……也许天下所有女子都会爱上你,但我却……却不会,因为我根本就不懂得……不懂得什么叫‘爱’,你可明……白……”说到这儿,慕容美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南宫婴茫然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洒落了下来。
  他知道,尽管这慕容美并不爱他,但她却是他心仪的第一个女人,他很爱她。
  好一会儿,南宫婴才轻轻地揩去眼角的泪水,长叹一声,抱起慕容美的躯体,缓缓地下五乳峰而去。
  世事多险恶,江湖多风波。
  五乳峰一战之后,南宫婴再次消失在了江湖之上,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很久很久之后,江湖上流传起一首激奋人心的歌谣,有人说那首歌谣便是南宫婴所写:
  “宝剑擎我手,美酒使人醉。一朝风云起,孰判是与非。呼出嫦娥为君舞,为君落泪为君笑。何日抱得美人归,大道苍茫江湖遥。人情渺渺,雪花飘飘;泪满衫袖,吹残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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