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7期
刺行天下
作者:玄一龙
“是,是,我们上路吧。”路飞鹰忙附和道。
一路上,路飞鹰兜着马跟雷天机套近乎。
“刚才你那一刀好快!不过,我要是有所防备的话,还是躲得过的。”
“这算什么,冷箭的箭才快。”
“你们退出江湖前的那最后一刺可是轰动八方呀!据说不到一袋烟工夫,立毙福威镖局马擎天一家三十八口,简直如斩瓜切菜。”
“那是冷箭的箭快,他的‘独步九箭’天下无敌!”雷天机自豪地说。
“听说能一发九箭,是真的吗?”
“没有这么多,五箭而已,所谓‘一发九箭’是江湖朋友的谬赞。”冷箭策马高声道。
“那也是无人能及!对了,听有人说你们当时还留了一个活口?潇湘神箭不是从无刀下留人这一说吗?”
雷天机闻言喝道:“你知道什么!不要再问了!”
江湖上的消息的确传得很快。不知是谁透露的,说怡红院的姐妹们请到了当年威震天下的潇湘神箭来杀清风镇二冯。其实,是谁传出来的根本就不重要,潇湘神箭即使真的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二冯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酒还是照喝,女人还是照玩。当然,他们不再独来独往,而是成群结队。所以他们并不难找,在清风镇逍遥酒庄就遇到了他们。二冯当然不会认出冷箭,因为江湖中真正见过冷箭的人都已是死人。二冯当然不想死,他们想的是痛痛快快地喝酒。可是,喝酒的时候遇到官府的人就一点也痛快不起来,尤其这个人是清风镇张捕头。更不痛快的是,张捕头偏偏还是他们的娘舅。
现在娘舅就站在他们面前。
“不想死,就给我回家老实呆着!”张捕头背着手,望着喝得烂醉的二冯,“明天起,我从衙门抽两个人来看着你们,不要给我到处惹事!”
张捕头转头冲二冯随从道:“等我走了,你们马上带他们回去,知道了吗?”
随从们应诺着。
张捕头离开酒庄的时候,角落里的冷箭三人也跟着悄悄地出了门。
“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路飞鹰悄声问。
没有人理他,雷天机迟疑地说道:“听刚才捕头的话,我看要杀他们会越来越难。”
冷箭默默地走着。
“再说他们似乎已经知道是我们,说不定是个圈套。我杂货铺的生意还不错,供几个小孩子读书还不是问题。你看是不是……”
“杀人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冷箭突然问。
“在他们找女人的时候!”路飞鹰抢着说,“他们睡觉的时候总不会跟着许多人吧?还有他们出恭的时候,上茅房的时候总是一个人的。”
“我们回去。”说完冷箭掉头就走。
“我知道酒庄的茅房在哪儿……”路飞鹰快步跟了上去。
逍遥酒庄里的人越来越多。天越晚,生意就越好。深夜,是酒最香的时候。嗜酒如命的二冯当然不会走。冷箭冲雷天机使了个眼色,大步直奔二冯的酒桌。
雷天机突然大喝道:“我看你还跑!”
酒庄里的酒客全都一惊回头,只见一个年纪稍大的乡下人举着一只鞋追打另一个。被追的猛地转身要挡砸下来的鞋,可是,年纪大的乡下人却忽然起脚向他当胸踹去。被追的乡下人躲闪不及,被踹得几乎飞了起来,直朝二冯的桌子撞去。众人不自觉地往两旁闪开,只见他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冯三立的胯前,桌脚也被撞得一歪,盆里的汤飞溅到冯三立的衣襟上。摔倒的乡下人慌忙爬起,哈腰低头地冲冯三立连声叫着“小的该死”,一边胡乱伸手帮冯三立抹沾满汤汁的胸襟。冯三立朦胧着醉眼,正要摆手让他走开,手到半空又坠下,一头趴倒在了桌子上。年纪大的乡下人并未罢手,仍向这边赶来,眼看就要追到,被追的赶快撒腿往侧门逃去。望着跑开的二人,众酒徒一片嬉笑。当路飞鹰踏进门的时候,瞧见冷箭二人从另一侧奔出了酒庄。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任何预兆,他跟在后面只见到二人突然追奔进了酒庄,他赶上前去的时候,见到的只是他俩从另一门窜出的背影。在众人的笑骂声中,路飞鹰赶紧退了出来,朝冷箭二人逃去的方向寻去。酒庄里的人继续猜拳喝酒,冯三立似乎已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就连冯二立叫他好几声让他起杯,他也没一点动静。旁边的随从嬉笑地一推冯三立,只见他应声往桌底倒去。待众人细看时,发现他胸襟破了一个很小的洞,只有箭杆那么小。扯开衣服一看,一小截断箭正插入心口,只剩不到半寸留在体外。
“谁看清刚才那两个乡巴佬长什么样子了?”冯二立酒意全消,大喝道。
没有一个人看清他们的脸,看清的已是死人。
箭,本来就不只是用来射的,能杀人的箭才是真正的箭!
官府的人这次不知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仿佛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冯三立刚死,张捕头就领着人冲了进来,封锁了整个酒庄。盘问了所有的人后,得出的结果是,杀人的人是两个乡下人,四十岁左右,一瘦一高。其中掌柜的更是将二人穿着的布料也详细描述了一番。记人长相本就是酒店掌柜必备的专长。从那以后,冯二立再不敢踏出门半步。张捕头吩咐手下每日加紧了各城门的盘查,他坚信杀人的人就是“潇湘神箭”,并且一定还在城内。清风镇根本不是大镇,他们躲不了几天就会被搜到。冷箭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雷天机也不例外。
悦来客栈。二楼上房。
“我看我还是回吧。”雷天机似乎终于下了狠心,“我女人还在家等我回去看店,再说我也不缺钱。那些钱你们自己留着分吧,我不要了。”
“大家一起来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路飞鹰上前道。
冷箭默默地坐在床边静静地理着箭羽,许久,说:“你走吧。”
雷天机嘴唇动动,然后掉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那我们怎么办?”路飞鹰不安地望着冷箭,“还有一个人没杀,也拿不着钱啊。”
“他三天后就死!”冷箭沉声道。一支箭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自从冯三立死了以后,冯二立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昨晚好不容易阖了阖眼,今天一大早就被下人吵醒了。管家慌慌张张地捧着一支箭递到床前,箭上还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
今夜二更,城外乱葬岗决一死战,如不至,三更必登门取你首级!
“这是哪来的?什么时候的事?”冯二立一跃下了床。
“今天一大早就见钉在大厅柱子上,也不知何时留的。”管家怯声答道。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冯二立怒吼,“滚!给我滚!”
管家慌忙退了出去。冯二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他开始真正感到了恐惧,心里越发后悔起来:真他妈犯不着为了一个妓女弄成今天这样,要不是娘舅张捕头他……唉!一切都晚了。只是害了冯三立呀!
他开始坐立不安地期盼着夜晚赶紧降临。期盼夜晚快来的还有冷箭。冷箭把箭壶里所有的箭都擦了个遍,包括先前折断的那支也掖在衣袖里藏好。他从不浪费任何一支箭。路飞鹰似乎烦闷得狠,坐在一边不断地喝茶,只是每一杯茶倒有一半抖洒到了桌上。
“你是不是从未杀过人?”冷箭淡淡地问。
“我,我怎么没杀?杀过。”路飞鹰尽量保持镇定,“村口的王乞丐我看他不顺眼,只一刀就宰了他!”
“叫你办的事都办好了吗?”冷箭转过话题。
“我办的事当然没问题!”路飞鹰挺了挺胸。
冷箭突然提高了音调:“好!按我交待的去做,一定把时间算准了!”
“别喝太多水,不用太紧张。”冷箭起身向门外走去。
夜。四周安静得只听到蝈蝈烦躁的叫声。二更刚刚敲过。
冯府的后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人探出头来左右快速地望了一眼,门又关上。
门再开的时候,只见七八个壮汉拥着个被子蒙头的人快步走了出来,门口不远处早有一辆马车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