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鸦片虫”一家的长恨歌

作者:唐谟金




  月娥听了很是诧异,怎么连他们也说出这种话来?
  “真的!事不宜迟……”
  “难道有什么变故吗?”月娥觉得其中一定有隐情。
  阿公停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其中的秘密。原来,家里已欠了寨佬滚布一大笔债,寨佬放出话,要买下月娥做妾。富生被逼无奈,已答应卖妻抵债了,只是还没写契约文书。阿公撕心裂肺地说:“唉,富生不争气,你就趁早跑了吧,若再犹豫,只怕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月娥想起最近寨佬在她面前的所作所为,心里全明白了。她又急又气又难过:“我这一走,你们两位老人家怎么办?……我若把孩子也带走,蓝家……岂不断了香火了吗?”
  “唉!我们两个老骨头倒是隔土日近的人了,不必挂念。”阿婆哽咽着说,“至于孩子———就留下伢崽吧,他毕竟年纪大些,也许能熬大;苦妹子倒不如伴着你,好好抚养大,好歹也保留了我们蓝家这根苗……”阿婆说着,转身从箱子里掏出个包了几层的布包儿,打开,是两块银元。她用发抖的手递给月娥说,“这是我们藏着的,再不能给那没出息的乱花了……如今给你,就做为给苦妹子的一点抚养费吧……”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月娥左思右想,也只有走这条路了!她连日连夜地给丈夫和儿子做了几双新鞋,又翻箱倒柜地寻出丈夫和儿子的衣服,一件件缝补浆洗,再折叠好。
  蒙在鼓里的丈夫发现自己还有不急需的衣服,就要拿去换鸦片。
  “我的老天爷呀!你不想做人了?”月娥一把夺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滚,滚出这个家门!”丈夫却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冲她嚎叫着。
  几天后,一个阴云笼罩的日子,月娥趁丈夫外出,忍痛哄着7岁的儿子留在家,背着刚满3岁的女儿“走娘家”去了。
  “阿妈,到了外婆家,要快点回来呀!”天真的儿子送到村头,依依不舍地叮嘱说。
  “乖孩子,听话,妈很快就会回来的!……还会给你带好吃的……”月娥这样说着,心如刀绞般疼痛。
  公婆送别到村头,含泪吻了吻她背上的孙女,目送她们上路。月娥一步三回头,这是骨肉分离、生离死别呀!他们的心头都在淌血……
  月娥到了娘家,娘家父母虽然念念不舍,也只敢留了一宿,第二天赶早吃了一顿团圆饭,就催促月娥娘儿俩赶快上路。临别时,又给了她们两块银元,作为苦妹子的生活费用。两位老人含着酸楚的眼泪说:“你们远走他乡,路上需要钱;再说,我们今后恐怕也难有机会帮你了。只可惜我们家也穷了,没能力给你多的钱,你就拿着吧!”
  月娥哽咽了,不便拖延,只得依依不舍地与阿爸阿妈挥泪告别。两个老人不住地摇头叹息,含着泪,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山茫茫,路迢迢,哪儿是目标?哪儿是归宿?母女俩就像水上浮萍一样不停地漂泊、流浪。她们一直往西走,辗转经过马田、马场坪等地。沿途数百里,吃过不少苦头。
  后来钱花光了,月娥就给别人做针线活糊口。起早贪黑咬着牙做,每天能纳一双鞋底,可换到一升米。有的人家见她们母女可怜,就有意多给一些报酬。
  这一天,母女俩来到贵定县的边界,看看天色已晚,又没有可以落脚的人家,只好破费投宿在一家路边小伙铺里。
  这伙铺虽然不大,却既有酒饭又有住宿。掌灯时分,店堂内来了三个客人,穿戴不伦不类,上身是破破烂烂的军服,下身是老百姓的裤子,八成是被打败的国民党的“粮子”(兵)。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中一人,突然喊道:“老板,请个小娘儿来陪陪酒嘛!”
  “三位大哥!”老板表示歉意道,“敝店条件有限,没有陪酒女,请各位海涵!”
  这时,饿了一天的月娥正买了一份饭菜带着女儿坐在店堂一旁默默地吃着。那三个人见她有几分姿色,又是孤身一人,就动了邪心,睁着色迷迷的眼睛对她吆喝道:“喂,小娘子,这儿有酒有肉,过来陪我们喝一杯开开心……”
  月娥慌忙带了女儿回避。
  “不识抬举!”那三人乘着酒兴,赶上去拉的拉,推的推,当众猥亵月娥。其中一个说:“算我们有运气,遇上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好久没闻到女人味了,今夜让我们都快活一回,死了也甘心!哈哈……”
  月娥大呼救命,然而在这异地他乡,谁来救她!何况这几个人穷凶极恶,谁敢去招惹是非?连店老板都吓得躲起来了。
  正在这时,从店内冲出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赶上前来劝阻。
  那三人却根本不听,一口一声“他妈的”,还冲他打了一拳。
  那汉子被激怒了,紧攥拳头大喝一声:“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老子要他的命!”
  “她是你什么人?”那三人大感意外,喝下的酒也立时化作冷汗冒了出来,怔怔地问。
  这时月娥吓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连忙抱了女儿躲至一旁,苦妹子更吓得尖声大叫。
  那汉子答道:“她们———是我的女人和孩子!”
  “她们既是你的人,怎么不与你一起吃饭?你分明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三人中一个瘦猴子般的人这样说着,跳上前准备大打出手。
  那汉子不慌不忙,一个“扫堂腿”将他掀翻在地,再用铁钳似的手钳住瘦猴子的双臂,反扣了,轻描淡写地说:“不怕死的就来吧,莫怪我的拳脚不认人!”
  “哎哟,哎哟!”地上的瘦猴子痛得像杀猪般地嚎叫,其余两人顿时傻了眼,哪还敢放肆?灰溜溜地拉起瘦猴子走了。
  经过这场意外,伙铺是住不成了,那汉子和月娥暗里一商议,就连夜抄小路向贵定县方向赶去。为了加快速度,那汉子就将苦妹子抱在怀里赶路。
  路上,月娥连连称赞那位大哥的勇气和本事,对方却只是淡淡地说:“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瞎猫撞着几个死耗子而已。”
  “今天,我们娘儿俩幸遇贵人相助,真要感谢你了!”
  “都是出门人,何必言谢。”
  “……大哥是哪里人?听口音,你不是我们贵州的吧?”
  “我是湖南人,到这里来谋生的。你呢?”他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倒很关心月娥的情况。
  “我是贵州苗家人,出来逃难的。”
  “你一个女人只身在外怎么行?没男人吗?”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萍水相逢,月娥不便多言,那汉子也不好再问。
  月亮已升上头顶,山路很黑,沿途的山峦和寨子都黑黝黝的,像一些怪模怪样的黑兽。但有这位大哥作伴,月娥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有时侯,山路崎岖,月娥走不动了,那汉子就拉着她的手,时刻护着她。这一夜,月娥深深地感到了一个强壮男人所给予的安全感,一颗漂泊无依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安宁。
  当东方放亮时,他们顺利地到达了贵定县。
  就在这里,月娥与这位汉子的关系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患难与共 苦命人儿结良缘
  长夜同熬 幸运夫妻迎曙光
  
  贵定是贵州省一个不错的地方,盛产烤烟和云雾茶。此地各民族杂居,有不少从外地逃难来的人,于是,他们就在这里找了一家烤烟店,暂时安顿了下来。月娥给老板挑选烟叶,在没有烟叶挑选时,就给别人缝补衣服、做鞋子,所得工资勉强能维持母女俩的吃喝。这汉子就给这家老板做些重体力活,由于力气大,又勤劳肯干,经济上除了糊口还略有盈余。
  因为生活条件有所好转,月娥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起来。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只不过这些年经过风雨摧残,暂时失去了光彩。如今她又似乎恢复了昔日的风韵,虽已接近三十岁年纪,但看上去却要年轻好几岁。
  在这里,她与那汉子虽是萍水相逢,但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都互相体贴照顾,互相以“大哥”、“大妹子”相称。有时侯,月娥有重活做不来,那汉子就帮她做。月娥见那汉子衣服破了,也替他缝补浆洗,甚至平时见他衣服上有了灰尘,都替他拍拍打打,俨然像关心自己的亲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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