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6期

喋血唐伯虎

作者:谭成举




  出绝品 招来山外客
  现真容 惊吓寻画人
  
  仇先生名噪山城且远播他乡只是近年来的事。
  先生施丹青,其画种类繁多、技法各异,笔力老到,幅幅形神俱备,且意寓深邃,让人愈品愈觉味深,及至现时,方知什么是高手绝品。更有行家里手,见了先生之作,说这画中分明有明朝画坛高手唐寅之风。你看那山水之作,你看那美人画像,那仇先生不是唐伯虎的传人,也定与其有些渊源的。故此,先生之画,购者如云,常常供不应求。
  先生何名,外人不知,看那画上落款,也仅只一个似恨犹怨的“仇”字,挺怪的。更怪的是,先生出名了这么些年,却从不让人一睹容颜,每有新作,便着一俊俏后生上街售卖,以换些作画之需及生活用品。那后生长了一副好看的女人面孔,终日羞羞答答。每每见人便要先红了脸,只是向买主介绍其画时,似忘了羞涩,用那动听的略带女人味的语调,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细细解说其技法、笔力、神韵、意寓等等。仿佛他就是那丹青的高手、画幅的主人。
  当买主提出要见画主之时,他便恢复了那份羞态,先是不安地向买主道一声“抱歉”,再极感为难地说:“先生早有交待,不愿见外人的。小人不敢擅作主张,还望见谅!”
  有那执意要见先生者,便在后生返家之时,偷偷跟随其后。不想,那后生慢步出了山城,到了山间林莽,便一改斯文之态,用了矫健的步法,左旋右转,不几下,就把跟随者甩于途中而不知去向。
  由此,仇先生在人们心中便有了十分的神秘,这也就引起了种种猜测。不过,有一点共识,那就是仇先生一定是位世外高人。
  这日,先生又有一批力作上市。这批画,自是瞬间便被抢购一空,及至一买主赶来时,画摊已无一物。
  来人四十开外,礼帽长衫,富商打扮,高大英武,只是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真面目。一跟班,五大三粗,络腮胡须,隐含着杀气,紧夹着一皮箱,那皮箱看似挺沉。
  来人呆立少顷,便向后生抱拳施礼,操一口外地腔:“请问先生,家中可有现存之作?”
  后生正收拾打点,意欲返家,见问,便停住了收拾,还礼答道:“家中存货倒有,只是这道路遥远,且路途坎坷,一时难以取来,望先生海涵。还是请先生明日来此选购吧!”
  来人见答尚有现存之作,便脸露喜色,道:“不敢劳驾先生辛苦。这样吧,我们愿随先生亲往一趟。一则购画,二则可向你家主人请教画中奥妙。当然,至于价钱自是好说。”
  后生一口回绝道:“先生是外来之人,不知我家先生怪癖,他从不与外人见面,还望先生担待一二。购画之事,还是等到明日吧,我一定给先生留着就是!”
  来人略皱了一下眉头,搔了搔脑袋,恳求道:“不是在下有意为难先生,只是我远道慕名赶来,实是不易,而我又无时间在此多作停留。这样吧,你只需带我购画,价钱加倍,至于你家主人,不见也可。此事还望先生务必玉成!”
  见来人如此心诚,若再拂其心意,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后生把来人打量一番,见似有面善之感,便说:“既然先生如此看重我家主人之画,小人替我家主人谢了。小人就冒遭责斥之险,带先生一往。”
  来人见后生松了口,满心欢喜,紧紧跟了后生朝山中进发。
  正是烟花三月之时,但见沿途奇石丛生,异草遍地,怪木葱茏,加之不时有山涧溪流淙淙奏鸣,水底鱼游虾走,各显丰姿,山谷之中又配以凤鸣鸟唱、百花竞姿、万香争放,且偶有薄雾缥缈轻拂,真是个神仙洞府好去处。
  一路上,那后生步履快捷,尽管来人及跟班竭力紧跟,仍有几次险些被甩于途中,直累得那两人汗下如雨、气喘艰难,但那两人仍无停歇或罢休之意。
  后生看在眼里,心中有了几分感动。看来这人是真正的爱画之人了!便有意放慢些脚步,把二人带进了幽居山坳的居所。
  那居所修竹包裹、梨花占缀,看外观极其简陋,茅草为顶,篱笆为墙,且有了几经风雨留下的陈迹。然而一进舍内,却又是另一番天地。地面虽不甚平整,然却净洁万分,各种摆设井井有条。房舍四壁挂满了画幅,置身其中,若临艺术王国,如入世外仙境……来人看得眼花缭乱,惊喜异常。
  直至来人把所有画幅品了个够,后生方才献座上茶,启唇动问:“敢问先生,可否有中意之作?”
  来人呷了一口茶,面呈喜色道:“这些画可谓幅幅精品,让在下大饱眼福。实话说吧,我也曾见过不少名家之作,然你家先生之作却别具韵味,堪称上乘。不过——”
  后生见状,诚恳相求:“先生但说无妨!”
  来人似有不便之言,沉吟片刻方道:“那就恕在下妄言了,这些画略嫌抑郁了些。当然,这只是玉石微瑕而已!”
  后生闻听,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大喜,欣然道:“想不到先生如此好眼力,竟能一语中的。小人佩服,多谢先生指教。如此看来,先生定也是丹青的高手了?”
  “若说高手,自不敢当,只是在下闲暇之时,兴致所至,也信手涂鸦一二,自得其乐而已。”来人一边品着茶,一边微笑而语。那微笑中分明有着几许自豪。
  知音难遇,后生心喜不已,便重新置几看茶,并献上点心,抱了双拳鞠躬施礼:“承蒙先生直言指教,不瞒先生说,在下便是你要寻的仇某。只因时下世事艰险,未敢以真面目现之于世。先时未能实言以告先生,怠慢了,请多原谅!”
  来人见后生自称是仇先生,便觉好笑。看画幅,那仇先生必是久事丹青的老叟,而眼前这后生不过二十挂零,怎的就会是那名声远播的仇先生呢?好歹我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你小小年纪就想把我蒙住?
  后生见来人不信,也不多作解释,只若女子般莞尔一笑,道一声先生慢用茶,便兀自去取作画之需,置之于地,再三五几下磨出一大碟墨汁放于笔旁,又去搬来一木箱,去锁掀盖,现出了一个一般人家并不曾拥有的留声机来。
  来人先时并没在意,及至见那留声机,大为震惊。想那稀罕之物并非一般人家能拥有的,不由对后生、对仇先生有了一种神秘之感。
  来人正在猜想,但听门帘轻响,那门帘撩起处,却见一绝色佳人婷婷款步移来。云鬓高挽,双目生辉,更有那一袭翠绿的衣衫合身得体,真是美若天仙。来人看得眼醉心迷、失态十分。
  佳人移步跟前,莺莺而语:“仇某怠慢先生了,敬请见谅。”来人方从醉迷中回过神来。他投目四望,寻那后生,哪里还有踪影?再揉揉双眼打量眼前佳人,这佳人不是那后生又当是谁!来人吓了一跳,不由再次把那佳人打量一番。这一打量,不禁大惊失色:莫非今日见了鬼不成?这眼前佳人不就是那省城翠湖楼的艺妓裘小姐么?那步态、那身材、那长相,那微含笑意时的两个迷人的酒窝,那夺人魂魄的一双凤眼……只是那省城离此远隔千里,怎的裘小姐会到得这里?再说,两年前,那贱人不从于我还行刺杀,我不是让部下将其抓去击毙了的么?
  来人越想越怕,汗水不自觉地便淌了下来。他掏出手巾、摘下墨镜,轻轻擦拭起来。
  
  绘丹青 佳人笔化剑
  售画幅 集市出怪人
  
  来人这一变化,自然没有逃出佳人的眼睛,特别是他摘下墨镜,右眼旁特殊的刀痕。她不动声色,镇定地走向内室,拿出一瓶红色的粉状东西倾于墨汁中调好,又极自然地摇响那留声机,对来人说:“我今日兴致极好,临场献丑了,请先生不吝指教!”
  乐曲声起,来人松了口气,稍稍镇静后站立起来,欲看佳人挥毫;可那佳人并不提笔,只是随曲翩翩起舞,让人难明所以。来人只得又坐了下来。
  但见佳人舞姿优美,造型别致,真乃可怜可爱,让人心醉魂迷;而听那乐曲,先是优美、纯净,似涓涓之水从高山溪涧流出,接着便是活跃、流畅,似细流渐汇成川,一泻而下,让人脑际呈现波涛汹涌、奔腾澎湃的景象,其气势宏伟壮阔。这不是明代的古琴独奏曲《流水》又当是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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