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土匪爷爷和他的女人

作者:姬 妮




  这时,爷爷看周围并没有人,县衙的那些人都离得比较远,就对吕振羽低声说:“要说么,我倒是有一个逮住常寿娃的计策,到时候可全要仰仗你哩。”
  吕振羽“嗨”了一声说:“看大哥咋说话哩,甚仰仗我哩。我还不是全听你说哩。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就是要兄弟我的这条命,那也是一句话么。”
  爷爷就凑到吕振羽的耳边说了几句,吕振羽听着就笑了:“我说大哥,你就是行哩。这法法准行哩。到时候你就看兄弟我的吧,准把这常寿娃逮到你跟前来。”
  爷爷说:“那就告诉安师爷,明天准时给郭县长做出殡大典。”说着爷爷回头看了看,发现不见了安师爷,便问:“安师爷呢?咋还没出来?是不是喝多咧?”
  一个县警队员说:“他才不会喝多哩。他是,是被那个马爷拉、拉住又去喝茶咧。”
  “哦,安师爷和那个马爷熟悉?”
  “熟不熟悉不知道,但我在县衙门口瞭哨时,看见过那个马爷来找过安师爷。”那个县警队员说,“看上去安师爷很怕这个马爷哩,像有甚事在求着那个马爷哩。”
  “噢!”爷爷心头倏地闪出一个很怪的念头来,具体是什么,他也一下子说不清。他又回头向客栈的方向看了看,却一眼看见五五正倚在门口向这边张望着,姿势就是爷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个样儿。没容爷爷再往深处想什么,却又看见安师爷从客栈里走出来了,急急地追赶着大家伙儿。紧接着,就见那位马爷也从五五的身后闪了出来,却向着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去了。爷爷看见他肩上搭着的那个崭新的白色搭子上绣了个大大的黑色“马”字,随着他急匆匆的脚步,一颠一晃的。
  爷爷的心里也随着他的脚步开始这样一颠一晃开了,而颠晃的都是些人儿,像是走马灯般转换着,先是常寿娃,接着是五五,接着就是马爷,尔后竟然出现了丁道丞,到后面安师爷也开始颠晃了……
  就在爷爷快走到县衙的那大牌楼跟前时,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竟是五五追了上来。我爷爷便停下来,站在那里等着她。
  五五有点气喘地来到爷爷跟前,抬起胳膊擦了一把脸上细密的汗珠说:“我有事情要给你说哩……”然后看着旁边的吕振羽,却不开口了。
  吕振羽很识相,忙对爷爷说:“我先走咧。”说完还对爷爷挤了一下眼睛。
  爷爷没理会吕振羽的挤眉弄眼,正色对五五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五五有点奇怪:“为甚?”
  爷爷说:“你站在客栈门口远远地看着我时,我就感觉到你的脑子里在斗争,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说要快点告诉我,另一个说不能。最后,要告诉我的那个人打赢了……”
  五五望着爷爷说:“双眼皮的后生家,你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男人咧,要是你的前任县长有你这么聪明和体贴百姓,也许不会……”她低了一下头,“我要告诉你个事哩……
  
  坚硬的泪终于滚了出来
  
  爷爷给安师爷交待,一定要认真地把明天给郭县长公祭大祀的事情安排好,不要有什么遗漏,更不能出什么差错。
  安师爷点头答应着,又追问了一句:“不会有甚变动了吧?”说着他抬头看了一下天,“我是觉着这天气要变,就怕要落雨,刚才看见一大块黑云把个日头罩了个严严实实。老话里说‘日头落在云口里,半夜三更雷吼哩’。咱这搭靠近黄河边,可是说风就是雨哩。”
  爷爷语气坚决地说:“不变咧,就是老天下刀子也不变咧。”说完又嗅了一下鼻子,低声嘟囔说,“再放下去,这县衙里可就无法待人咧。”
  
  入夜,一个身影悄悄地出了县城,踅手踅脚地来到了黄河岸边的一座废弃了的水磨房里,把一件东西摸索着塞进了磨盘下面,然后又悄悄地出去,消失在了黑暗里。这个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等他走远了,闪进水磨房里,很快就在磨盘下面找到了他塞进去的那件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张纸条,上面写着:“明天准时出殡。”这两个人看过纸条后,又原样儿塞进磨盘下面,出去左右察看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这两人动作很轻,只一闪,就无声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又约摸过了一袋烟的功夫,只见那个背着褡子的马爷出现了,他照直走进水磨房里,手伸进磨盘下面一阵摸索,摸到了那纸条,拆开看后,阴着的脸上胡子一翘一翘地冷笑了两声,嘴里仍是像上次那样嘟囔着:“让你当县长哩,让你到阴曹地府里去当县长哩!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哼。”
  
  荣和县被土匪杀害的郭县长出殡公祭仪式正式开始了,专门从河津韩城请来的两班吹鼓手,分两边各一字排开,拉开架势,鼓起喉结卯足了劲吹。一曲“孔子哭颜回”,让周围的人心酸不已,纷纷落泪;一曲“千里走单骑”,则又让人心胸激越,荡气回肠。随着安师爷拖着长音大喊一声:“起灵——”十六名汉子“哟”地一声,便抬起了那口罩着大红官罩的棺木来,缓缓而行。二十名县警队员手持长枪,朝天齐放三响,惊散了一队飞过头顶的雁阵。爷爷就在心里感叹:秋风已凉咧。他臂上缠着白纱,走在郭县长灵柩的旁边,左手扶着罩着官罩的棺木,眼睛却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右手摸了摸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心里暗暗地说:“常寿娃,你今天要是来咧,那我可就不像上次,手下留情咧。”
  这时,吕振羽急急地跑了过来,走到爷爷的身边低声说:“大哥,一切都照你安排的那样弄好咧,现在就等着这些土匪上咱的套子咧。”
  爷爷说:“可别大意。”又问,“郭县长的棺木可已安葬好?没有外人发现?”
  吕振羽说:“没一点麻搭,昨黑夜去墓地的全是咱县警队的人,没有一个外人。”
  爷爷略点了一下头说:“好。还有,你安排人一定盯牢安师爷,别让他趁乱溜了。”
  吕振羽说:“安排咧,盯得死死的,就连他上茅房都不脱开哩。”
  爷爷很满意,观察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对吕振羽说:“常寿娃和他的土匪一出现,以我的枪声为号。不过,对常寿娃尽可能抓活的;那些土匪们,只要放下武器不顽抗了,就不要再开枪咧,都是些穷苦百姓……”正说着,就见安师爷快步走了过来,似乎是有事情要给爷爷说。于是吕振羽就对爷爷说了句“大哥,放心吧。”便迅速离开了。
  安师爷一路小跑着过来,袍子后襟在身后把街上的黄土都拖了起来。他来到爷爷跟前,喘着气说:“有不少的乡亲百姓在当街摆下香案,要求祭典郭县长的灵柩哩。你看这事情咋着办——”他征询地看着爷爷。
  爷爷心里一动,凭着感觉,他知道常寿娃要出来了。
  看见爷爷不说话,安师爷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爷爷听:“郭县长在任时,确实爱民如子,百姓此举也是怀念他哩。”
  爷爷看着安师爷,问道:“香案摆在哪里了?”
  安师爷回身指了一下前面:“就在前面拐弯的巷口上,看上去人还不少哩。我怕出甚乱子,就让警队先把他们赶开,然后回来通秉,请你裁定。”
  爷爷说:“你不都讲得很明白,郭县长在本县爱民如子,百姓这是对他表达一种念想么,我咋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百姓呢?就在那拐弯处停下来吧,让他们把香案摆上。”
  爷爷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大笑声传了过来,接着,爷爷就看见常寿娃大敞着怀双手端枪,站在街中央。
  爷爷微微一笑,招呼大家放下灵柩,然后走前几步说:“常大当家的,你来咧?”
  常寿娃手里的双枪对爷爷晃了晃说:“咋样,没想到吧?“
  爷爷说:“哪里,我还怕你收不到情报,不敢来了哩。这么说,你是收到今天出殡的信儿,特地赶来给被你杀害的郭县长送行咧!这摆香案的人就是你吧?”
  常寿娃冷笑一声说:“是咧,香案是早就摆好咧,摆的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哩。我今天就是来给你们两个狗官一块送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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