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7年第12期

酒店惊魂

作者:汤学春




  婚姻事恐难天随人愿,
  不如意岂不是反把愁添。
  此二句是张派《望江亭》里谭记儿的经典名唱。杨帆点点头,却又疑惑道:“后来我哥哥不是不在了吗?”
  杨玉书摇头一声叹息:“我找过她啊!”而后竖起一根指头,“你嫂嫂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她要求将你母亲和你作为陪嫁!”
  杨帆无地自容,忽然泪如泉涌:“老师,你高堂尚在,如何供养得起?即使供养得起,心理上也不堪承受啊!”
  杨玉书一边大哭,一边拿拳头捶自己的脑袋:“我优柔寡断,我是个无用之人,我好悔!我好悔呀!”
  天色已晚,杨玉书酩酊大醉。杨帆将他扶上床,杨玉书挣扎着道:“我有洁癖,委屈老弟你就睡客厅沙发如何?”刚说完,就呕吐了。杨帆帮他打扫干净,喷上清新剂。杨玉书睡一会儿就醒了,要喝茶。杨帆亮了灯,替他泡一杯浓茶。杨玉书接过茶杯,指定墙上的对联道:“老弟高才,此联可否懂得?”杨帆道:“正想请教老师。”杨玉书忽又眼泪双流,道:“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这时候,校园外传来热烈的锣鼓和鞭炮声,并有焰火与礼花照亮窗户。杨玉书道:“郭荣华回来了,你不是惦着你嫂嫂吗?明天你不妨去找她。”
  杨帆毫无睡意,步出阳台,听那热闹的锣鼓,看那璀璨的礼花,郭荣华肯定是发了大财,回乡祭祖来了。他想,杨玉书对嫂嫂的下落,肯定是知道的,为什么自己不说,叫他去找郭荣华呢?
  
  迷雾重重
  
  郭荣华也是和平村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他便回村务农了。他追求黄秋水时,赌咒发誓,说黄秋水撒泡尿,他都敢喝。
  可是,黄秋水却嫁给了个老实窝囊的杨子和。
  一次,黄秋水在路上遇着郭荣华,杨帆如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郭荣华叫一声:“秋水!”叫得情意深重;杨帆还看到他眼里泪珠晶莹。他伸出一只手,可嫂嫂没有握。她平和道:“珍重!老同学。”说罢,拉上杨帆,与郭荣华擦肩而过。
  嫂嫂拉着杨帆,逃也似的走得很快,一边儿淳淳教导:“有的人面善心恶,有的人其貌不扬,心却好;有的人坏在嘴上,有的人却坏在骨子里!”杨帆后来知道,郭荣华想得到黄秋水,曾千方百计使尽手段,拿哥哥杨子和服侍嫂嫂母亲一事,于杨玉书处予以挑唆。杨玉书曾多次告诫嫂嫂,郭荣华不是个好人。
  但是今天,杨玉书为什么要提点杨帆,只有郭荣华才可能知道嫂嫂的下落呢?
  郭荣华家是一栋三层新楼,琉璃瓦顶,翘角飞檐,于和平村鹤立鸡群。戏台搭在楼下,黑压压围着一片人,锣鼓声声,鞭炮轰隆。杨帆记起嫂嫂的话,禁不住暗叹这世道:如哥哥那般老实农民,奋斗八辈子也不可能有此风光。
  认识杨帆的人多,即有人通传给郭荣华。郭荣华步出堂屋,满脸红光,哈哈大笑,握紧杨帆的手道:“杨督察衣锦荣归,了不得了不得啊!”杨帆不想纠缠,说声:“惭愧。”便问嫂嫂在不在这儿。郭荣华不答,拉着杨帆进了楼房一侧的四合院。郭荣华建新楼,将原来的旧屋改成了一个四合院,做杂用房子。四合院一方大天井,天井一边置一石桌,有石墩,亦有凉竹躺椅。郭荣华将杨帆捺在躺椅里,打个响指:“待茶!”
  有肥胖女人笑吟吟地用红漆描金茶盘端上茶来。郭荣华在另一躺椅里坐了,掏出一盒正宗的哈瓦那雪茄,递给杨帆。杨帆摇手:“我不抽烟的。”郭荣华道:“等会儿吃饭,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杨帆道:“我嫂嫂……”话却被郭荣华切断:“这么些年不见,都干上督察了,往后对哥哥多加关照。”
  “我嫂嫂……”
  “你嫂嫂是个好人,忠孝节义都做全了,我当年的眼光是没错的。”
  “可是现在她……”
  “郭荣华无福消受啊!”
  杨帆打破沙锅:“我是说荣华兄你知不知道,现在她在哪儿?”
  郭荣华不答,即起身进楼,一会儿出来,递给杨帆一张字条。
  是嫂嫂的亲笔,十年前的一张借条:今借到郭荣华现金两万元。
  郭荣华没待杨帆回过神儿来,即夺过那借条撕得粉碎,且一声叹:“金钱并不是万能,因为它没能救得了你哥哥的一条苦命;可是没有金钱,又有你今天的杨督察吗?”
  为哥哥治病,原来嫂嫂向郭荣华借了钱!而后来嫂嫂供养自己读大学,难道那钱全都是郭荣华提供的?想到此,杨帆不由的心惊肉跳,道:“荣哥,我嫂嫂还欠你多少?”
  郭荣华却是连连摇手:“不欠不欠。杨督察不要介意,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杨督察今天来愚兄家,郭杨两家就没有彼此。不过,你嫂嫂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此时此刻,我与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郭荣华摆盛宴为杨帆接风洗尘,杨帆却之不恭。喝着美酒,嫂嫂的话总在杨帆脑海徘徊:面善心恶!但杨帆实在看不出郭荣华这人坏在哪儿;既然面善心恶,为什么嫂嫂还向他错钱呢?那张借条绝对不假,这么多年这笔债务一直没还,今天人家当面将字据撕毁,能说得上“心恶”?若说挑拨离间,郭荣华既然对嫂嫂一片痴情,嫂嫂却最终投入了哥哥怀抱,他恼羞成怒,给杨玉书说点儿什么,也是人之常情。
  找不到嫂嫂,杨帆心烦意乱。他辞谢郭荣华,道:“我刚参加工作,谈不上积蓄,那两万块钱我会还你的。”郭荣华握着杨帆的手,满脸遗憾:“看来,杨督察是一定要跟愚兄过不去了。”
  这话,杨帆当时未曾介意。
  嫂嫂不在,杨帆无家可归,心里又总是牵挂那事,只好回到市公安局。唐达有点儿不高兴:“怎么不多玩几天,怕月亮被风吹掉?”杨帆只得苦笑摇头:“没有家,我上哪儿玩去?”唐达又笑起来,说那事儿“110”结案了,是自杀。
  说不清是什么原故,杨帆高兴不起来,并且紧张:“人呢?”唐达不以为然,道:“早出院了。那女人真是命大,从24楼跳下来,仅仅一点皮外伤,真是创造了人间奇迹!”杨帆道:“‘110’没问原因,为什么自杀?”唐达摇头:“人家承认是自杀,一定要原因做什么?”
  杨帆想,平白无故自杀,比没有原因更有原因,往往一宗惊天大案,就是因为没有原因而拉开序幕的。当然,这些不在杨帆的职责范围之内;但是,他对那女人总是耿耿于怀。
  因为案件与自己无关,也不会牵涉同事,杨帆坦然走访了那家医院。那是宜阳市第三人民医院。杨帆在导诊台亮出证件,导诊台的姑娘即用电话叫来一位副院长。杨帆对副院长说明来意:想了解一下那位跳楼自杀的女人。副院长即带杨帆去急诊科。急诊科主任对杨帆道:“凭感觉,那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很本份。伤并没好,她就坚决要求出院,她不想拖累‘110’出钱,而她自己又身无分文。‘110’的同志和风细雨,再三追问她为什么要自杀,她只是哭,号啕大哭,却总不说原因。我们担心她再度自杀,有医生护士日夜守看。她在医院三天三夜,就哭了三天三夜,把痛苦憋在心里,就是不说,真是好可怜啊!”
  杨帆从医院出来,心情沉重,想那女人,既然痛不欲生,为什么就不能诉诸于人呢?把自己的痛苦说出来,往往要轻松一点,这是人之常情,痛苦到不能说,这种痛苦怎能承受?杨帆去“110”紧急处警中心,找到负责人罗主任。罗主任告诉杨帆,那女人姓王名霞,身份证上是福建福州人,职业不明。问她来宜阳什么事,只是哭,一句话也没说。
  杨帆似乎松了口气。
  
  冤家路窄
  
  唐达笑杨帆:“那女人没死也没说,一了百了,你大慈大悲想做观世音,这恐怕不大适合干我们这一行,你得明白!”杨帆点头,心想,只有全身心投入工作,那事儿的阴影才会摆脱。
  适有省公安厅一个紧急电传,是一份协查通报:福建福州毒枭邹润系宜阳人;有线报称此人已经逃回老家,省厅令宜阳警方不遗余力抓捕。唐达打开刑侦专用电子邮箱,屏幕左上角是毒犯照片,照片较清晰。文字为:邹润,男,1966年8月8日出生,宜阳市宜南县人。杨帆站在唐达身后,大惊:“郭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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