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1期

一生风流

作者:张景得




  雪地奇遇 错结孽缘
  
  1903年冬,海参崴郊外,白雪皑皑。
  一个浑身血糊糊的青年仆卧在雪地上,拖在身后的血线,在雪光里是那么的醒目刺眼。这时,一辆布篷马车“哒哒”而来。车内端坐着一位满身素缟的少女,似云堆鸦的秀发上缀着一块白绢,盈盈秀目中有晶莹泪花闪动。
  这姑娘姓方,大名志萍,是她娘和一名俄国军官一夜情的结晶。因之,方姑娘既有东方女性的雅致隽秀,又有西方姑娘的奔放热情。细眉,大眼,鹅蛋脸,配上两只蓝眼珠子,别有韵味;窈窕的躯体配上丰满的胸脯和臀部,此起彼伏,更具魅力。
  1903年,可是个不安生的年头,这边陲之地更是土匪丛生,响马遍地。这么一个招人心旌摇荡的尤物,怎经得这种世事的播弄。
  她母亲早已去世,父亲又只顾自己的买卖,姑娘一大,满腔的心事无处诉说,母亲的坟头便是她常去的地方。
  泪水涟涟的方姑娘正在马车内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就听那匹拉车的老马一声嘶鸣,突然站下了。方姑娘伸头往外一看,吓了一跳。见满地的血光和雪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心里异样的一竦,赶紧下车,一探鼻息,那里还有一丝热气,方姑娘便叫车夫将他抱了起来。
  你道此人是谁?此人便是后来闻名全国、赫赫有名的狗肉将军——张宗昌。
  张宗昌,山东掖县人,出身寒微。他母亲当年挺着个大肚子在野外挑荠菜时突然腹痛,来不及归家,就将他产在了田头。他那嗜酒好赌的老爸懒得动脑筋,顺手拈来一个“田”字。与他一块长大的那帮穷小子都戏称他“田崽”,意即山田地里拾回来的野崽。
  这个浑号一直伴随了他二十三年,二十三年后“田崽”已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肩宽腿长,浓眉大眼,很能招女孩子喜欢。只可惜这条山东大汉与他老爸一个秉性,嗜赌如命,且逢赌必输,越输越赌,原本破烂的家被他遭贱得更加不成样子。母亲气得整日里唠唠叨叨:“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这话绝呀!跳蚤岂能种下龙种?报应,这是报应呀!”
  田崽在家乡呆不下去了,便闯了关东,在深山老林的一座金矿帮人淘金。老板见他长得怪招人爱的,便收为干儿子,赐名张宗昌。至此,田崽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号。
  起始张宗昌也着实安分了一阵子,埋头苦干了六个月。六个月后,张宗昌耐不住手心痒痒,冒险偷了一羊皮口袋金沙,趁夜逃出了深山。
  怀中揣有黄金的赌徒是架不住牌局的诱惑的。张宗昌逃出深山,路过黄金沟一家赌场门口时,听见里面传出骨牌和骰子的碰撞声响。这久违的响声挠得张宗昌心里奇痒难耐,不知不觉中便走了进去。老板一见他的那袋沙金,不由叫了一声:“好!”一妖艳女子口含三分窃笑,献上一杯香茗,伙计给油灯重新注油挑芯……
  三盘两局下来,口袋中的沙金已去了一半。张宗昌有些着慌,顾不得擦掉头上的汗水,嘶哑着嗓子喊道:“青龙四百!”
  “咳——开啦!”庄家揭开摇盅的盖子,唱道,“天门啦——角回啦!人和穿堂空在那里啦!客人的金子拿过来!”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在这样的歌吟声中,一皮袋沙金全部进了赌场老板的腰包。张宗昌傻了眼,两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刚才还属于自己的那一口袋金子,这可是冒着被开膛剖腹“祭山”的危险偷出来的呀!
  “嘿嘿,别瞅啦,傻小子。怎么样,还玩吗?”老板讪笑着。
  好一会张宗昌才回过神来,抬眼望着对方那张眉开眼笑的胖脸,从牙缝里朝外挤出一个字:“玩!”
  “还玩?傻小子,你拿什么作押?”
  “爷拿这个作押!”张宗昌青头紫脸地撩起衣襟,撕开裤管,拔出匕首往大腿上一旋,一大块血淋淋的肉被挑到桌子上。
  众赌徒一下惊呆了,还从未见过这般要赌不要命的赌徒。张宗昌疼得额上青筋直往外鼓,大喝一声:“押上了!穿堂五百!”
  庄家笑着摇起了骰子:“咳——开啦!天门啦,角回啦,统吃啦!”
  张宗昌又输了,搭上自个的一块肉也未能挽回败局,被人架着扔了出去。他一路踉踉跄跄,拖着一条歪歪斜斜的血迹,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一头栽倒在了雪窝子里。
  
  三天后,张宗昌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床上,一股细细的甜香阵阵袭来。张宗昌只觉得眼饧骨软,心里道:好香呀。他转过头去,见床旁坐了一位女子,比他老家的妹子大不了几岁,面若桃花,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地瞅着他笑,观之可亲。张宗昌疑是在梦中,那女子却开口说话了:“你到底醒过来了。”
  张宗昌点点头:“你是谁?”
  “我叫方志萍,这儿是我的家。三天前去给俺娘上坟回来时见你躺倒在雪地里,实在不忍心,便叫车夫将你救下了。你到底是因何遭此劫难,腿上还伤了那一大块?”姑娘轻言细语地问道,那嗓音甜腻腻的,极是好听。
  走南闯北的张宗昌看得出,对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他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便道家中遭了荒年,老母亲饥寒得病,无钱医治,自己闯关东千辛万苦攒下几个钱,赶回去为老母抓药,岂料半道遇上土匪,钱被劫,腿上还被歹人伤了一刀云云。
  方志萍一听,不由得泪光闪闪。他是为母亲才……一片孝心着实可嘉。
  “那你现在……”
  “我是有家难归了。不瞒大姐说,身上一个铜子儿也没有了。”
  “听口音,你好像是山东人?”
  “大姐好耳力,俺是山东掖县人。”
  “掖县!”姑娘面露惊喜之色,“我是文登的,相隔不到百里,咱俩是正经八百的老乡!”
  他乡遇故人,一对陌生的男女就这样热络地交谈起来。张宗昌留下来了,留在了这个单身姑娘的家中。方志萍请来本城有名的老中医为张宗昌疗伤。两个月后,张宗昌的腿伤痊愈,身体恢复如初。
  身体恢复了的张宗昌便不安分起来。年方十八的方志萍就像株美人蕉,美人蕉整日介在眼前晃动,晃得他那颗心颤颤的。别看张宗昌在赌场上是个臭手,在风月场中却是个高人。他琢磨着,如何才能抱得美人入怀。
  这一日,是方志萍十八岁的生日,她特意为自己备下了一桌酒宴。
  星月交辉,红烛吐焰,姑娘热情洋溢地将张宗昌请上了餐桌。
  烛光里的方志萍,格外动人。
  三巡过后,两片红云飞上了方志萍的脸颊,烛光下的那张粉脸灿若桃花,张宗昌看得痴了。
  十八岁正是女孩怀春的年龄,方志萍当然明白张宗昌那眼神里的含义所在,然而她却并没有回避对方那两道灼人心肺的目光。姑娘打小失去母爱,父亲也不喜欢她,只因方家仅她这么一根独苗儿,父亲才没有将之遗弃。她的衣食是无忧的,然而,衣食无忧却并不能填充她那空虚的精神世界,在雪地中救回张宗昌时,她就隐隐有了一种预感,俩人之间可能会发生点什么。所以,当张宗昌最终张开双臂将她搂入怀中时,她一点也没有忸怩作态。
  张昌宗将方志萍抱到床上,动作温柔轻缓,方志萍激动了,这一刻,她的感觉真好。
  最神圣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喔……”方姑娘只感到自己的生命之穴一阵钻心的疼痛,灵魂被撕裂了般一阵颤抖,两行热泪哗地从紧闭着的眼帘滑落下来。十八年了……今天是第一次……完整的把自己交给了这个男人……
  “你,真的喜欢我?”
  爱的冲击波平息之后,方志萍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声。
  “哦,小宝贝,我只觉得自己力能撼山。”
  “谢谢。”方姑娘的热泪又开始涌了出来,“你使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人。”
  “一个无与伦比的女人。”黑暗中,他又轻轻地加了一句。
  “真的?”方志萍如醉似狂,“该不是口是心非,到时这山望见那山高,始乱终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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