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5期
关东女人
作者:叶雪松
民教的底儿,在舒景堂父女的帮助下,桃花不久就能识文断字了。
这天,舒景堂在家中闲坐,一位长工来请他为儿子写新婚的对联。舒景堂沉吟片刻,一挥而就。长工非常满意,对舒景堂说:“东家,您不能老这样下去,我看,您也该成个家了。我有句话不怕您生气,曼子姑娘人品不错,长得又好,您要是娶了她,我看最合适不过了。”舒景堂说:“我比人家大十多岁,不合适。”说这话的时候,恰巧桃花掀门帘进来送茶,长工和舒景堂的这番话,被桃花听了个一清二楚。桃花脸色微红,放下茶具便走。
对舒景堂,桃花心存感激,可要是让她嫁给他,她倒是从没想过。在她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黑豹。可是黑豹已经死了!偶尔,在她的脑海里也闪过一下王汉民的影子,好歹,他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啊。其实,她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儿子。算起来,小家伙到现在已经有三岁半了。每次想到儿子的时候,桃花的心里就像被刀子剜了一般。
这天中午,桃花在房里头绣花,舒景堂迈步进来了。
“曼子,我有件事情得跟你商量一下。”舒景堂坐在了太师椅上。
桃花放下活计起身给舒景堂倒了杯茶水:“叔,有什么事儿您就吩咐,干嘛这么客气。您要是再这样,我都不知道咋回答您了。”
“是这样,曼子,我收养了一个孤儿。”舒景堂说,“我没时间,只有你来照看这个孩子了”。
桃花乐了:“叔,您这是在做大好事儿啊,我带着他就是了。”
舒景堂说:“事情是这样。我昨天去县城的老爷庙里还愿,老方丈对他说,由于兵荒马乱的,庙里就他自己了。老方丈对我说,三年前的一个清晨,他在寺院门外拾到了一个弃婴,如今已经四岁多了。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就将孩子托付给我。我当场没有答应,回来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能代我照看这个孩子,我就做了这件功德。”
“叔,您和畅儿对我这么好,让我做这点事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答应您就是了。”
“那好,我这就将孩子给领回来。”舒景堂高兴地说。
第二天晚上,舒景堂就将孩子抱回了家。这孩子虽说穿着是寺里的僧衣改做的衣服,却长得虎头虎脑,惹人喜爱。见着桃花不但没有哭,相反,一见她就笑,用小手搂着她的脖子,欢快得像只小兔子。
当天晚上,孩子就和桃花舒畅住在一块了。桃花发现孩子的脖子上戴一把长命的银锁,便将银锁摘下来,在灯下看了又看。桃花将孩子抱在怀里哭着说:“苦命的孩啊,这回,你总算是有了安生之地了。”舒畅见桃花掉了眼泪,就问她是怎么了,桃花抹了把泪说:“舒畅,看见了这孩子,就想起了我的儿子!”舒畅就劝:“曼子姐,你心肠这么好,你的儿子也会平安无事的。”
孩子叫宝儿,桃花在他身上可以说是倾注了全部。不过,宝儿老是在梦中喊着爷爷,桃花知道,孩子一定是想老方丈了,于是就对舒景堂说,她想领着宝儿去老爷庙探望一下年迈的老方丈。
第二天,舒景堂就派下了两个得力的伙计,雇了一辆带篷的马车,和桃花一道去了县城里的老爷庙。庙里空空荡荡,早已没了往昔的鼎盛。老方丈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一见舒景堂进来忙起身迎道:“舒施主,老衲今天早晨卜了一卦,知有贵客临门,没想到果然如此。”彼此间寒暄了一番,舒景堂把桃花向老方丈做了介绍说:“孩子在梦中老是呼唤着您的名字,我怕孩子上火,就和曼子带上他来看看您。”老方丈将宝儿抱在怀里,也真奇怪,宝儿一见老方丈,搂住老人的脖子就撒起娇来。
桃花见状,就问:“老人家,看起来宝儿和您是有缘之人呀!我冒昧一问,您能不能跟我们讲一下救下这孩子时的情景?”
“好啊,我和舒施主也没有细细地讲过此事。今天曼子姑娘问起此事,我也不便隐瞒。”老方丈叹息了一声,说,“三年前,老衲正在禅堂内礼佛,忽听小徒弟来报,说寺门外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我跑出去一看,寺院门口的台阶上有一个襁褓,里边有一个婴儿正在啼哭,我赶忙将婴儿抱到了寺内,并让小徒弟到市上买了一只奶羊。孩子就是吃这羊奶长大的。”老方丈说到这儿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苦命的孩子,也不知他父母造的什么孽,竟把一个不满一岁的婴儿扔在了这里。也罢,这孩子命大,要是被野狗叼走了也就没有他的今天了。”
桃花双眼含泪:“老人家,您可真是菩萨心肠,孩子的父母要是知道此事,也会感激您的。”
“我倒不图谁记得我的好啊,我就是觉得孩子蛮可怜的。佛家讲慈悲为怀,放在我的寺院门口,说’明孩子的父母良心未泯,他们一定也有难言之隐。”老方丈说到这儿,从箱子里拿出一封发黄了的纸来,“这上面有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就掖在婴儿的怀里。上次舒施主抱走孩子的时候,由于走得匆忙,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本来,我是想将孩子养大,可是兵荒马乱的,我身体又不好,只得将他放生了。”
老方丈说着将那张纸交给了舒景堂。舒景堂看罢后叮嘱桃花,一定要将它保存好,说不定将来孩子和父母或有见面之日。桃花接过一看,纸上写着民国三十二年,农历七月十八日子时。
回到家,桃花一门心思带起宝儿来。宝儿已经会说话了,有一回竟搂着桃花的脖子给桃花叫起娘,给舒景堂叫起爹来,弄得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桃花,听罢宝儿给她叫娘,当时就捂着脸儿跑了出去。这一切,都让舒畅看在了眼里。
桃花跑出去后,舒畅问:“爹,您看曼子怎么样?”
舒景堂说:“挺好的。听宝儿叫她娘,她好像挺激动。”
舒畅说:“是啊,她跟我说过,她也有个儿子,被前夫给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啊!听见宝儿喊她娘,她自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了。她的婚姻挺不幸的!”这时,舒畅忽然笑容可掬地看着父亲,“爹,要不,您就娶了她得了。您要是愿意,我去和她说。您一点都不老,和她挺般配的。”
听女儿这么一说,舒景堂的脸就红了:“小孩子家的懂个啥?人家曼子那么年轻,嫁给我,不是坑人家吗?”
其实,舒景堂心里巴不得女儿去说呢!桃花来的这段日子里,舒景堂就发现桃花是个不错的女人,心灵手巧,人又勤快,将家里的—应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舒景堂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有心娶桃花,可又怕乱了辈份,因此,只好把这种感情埋藏在心底。今天听女儿这么一说,舒景堂的心就好像夏日闷热的河道里,突然掠过一阵凉风那般惬意。
晚上,桃花哄着宝儿入睡了,舒畅问:“曼子姐,今天白天宝儿喊你娘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
桃花点了点头:“我想起了我的儿子。”
两个人又唠了—会嗑儿,舒畅突然问:“曼子姐,你看我爹这个人怎么样?”
桃花心里不由一动,说:“挺好的,我来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叔真是个好人。你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
舒畅说:“曼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说了怕你生气;不说吧’,我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