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我们都是黑人夏甲的孩子
作者:杨雪莲
“你是我们惟一认识的同警察行当最相近的人,”妈妈说,“去和艾吉谈谈吧,听听看她怎么说,你了解她。我生你的时候她也在场的。”
“你无论能做什么,对我一定会有帮助的,”阿加莎小姐说,“这件事真的太烦心了,搅得我心神不宁,夜不能眠。弄清事实真相也会让我感到伤心,但这要比我现在受的折磨好受些。”她脱下一只手套,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妈妈教育过她的儿子们,人与人之间要坦诚,永远都不要戴着手套和他人握手。阿加莎小姐的丈夫在四年前因患中风去世了,她手上还戴着保护完好的结婚戒指,闪闪发亮。
“他会帮助我们的,艾吉,不要为此事担心了,”彭尼姑妈把双手放在阿加莎小姐的肩上说,“不管是谁干的,他们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自从塞缪尔出差到以色列,我可以一直靠坐在面朝F大街的大窗子的椅子上,想象着自己带着阿拉斯加的黄金回到华盛顿的情景。我仿佛看见自己顺着M大街往前走,大摇大摆地走到纽约大道上,装满了金块的衣服口袋胀鼓鼓的,就像某个男孩装满外形像玛丽·简女鞋、松鼠果和燃烧弹式样的糖果口袋一样胀大。
她们三人离开亚拉巴马的主意是我妈妈想出来的。那天傍晚妈妈和姑妈把那个男子打昏了。他还躺在林子里,只有一些不知名的动物走过来,在他身上嗅嗅,然后从他身上走开。有点生活常识的黑人都会明白发生的事意味着什么,但白人是不会知道的。黑人起初认为警察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刚从别的地方过来的罪犯干的。在警察和他的人民心里,亚拉巴马州的乔克托是个很好的地方,那里的黑人不会做对不起白人的事情,因为制定法律就是为了保护白人。
这三个姑娘的家人都聚在阿加莎小姐家的客厅里,他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阿加莎的父亲坐在长靠椅上,他把阿加莎搂在怀里。厨房里有人在给幼小的孩子们喂食。我爷爷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说道,如果那个白种人还没有死的话,这屋里的男人都应该去把他杀掉。“最好干掉他,”我爷爷说,“我就是搭上性命也要亲手把他杀了。”
有一阵子谁也没有说话。在沉默中他们心里却有了一样的想法,那就是,让一个恶棍从孩子的生活中永远消失是件值得干的事。但屋里的每个人都害怕上帝哪天会对他们进行审判。他们都希望能够快乐地和我爷爷坐在一起。但如果带着杀人的双手来到上帝面前,那他们的希望就不可能实现了。
最后,我的曾祖母说:“莫里斯,如果这样做,一定会有人把它说出来的。”她斜倚着坐在屋后那张藤椅上,因为这样她的呼吸最畅通。她五十岁了还没有脱离奴隶的身份,五年后她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三年多来,死神总是缠着她,她说:“要么把我带走,不然就别跟着我。”
“妈妈,那我们能再说些什么呢?”
我的曾祖母抬起头看着她儿子,说:“是我的儿子就不会去残忍地杀人。”她的拐杖横在腿上,拐杖上雕了一连串的蛇。已经派人去请牧师了,但还没到。牧师喜欢喝酒,只有周日才能指望找到他。阿加莎小姐在某个星期三遭人非礼了。
我爷爷笑着说:“妈妈,那就热情一点吧。我要带着热情去杀了他。”
“莫里斯,什么也不许做,”我的曾祖母说,“你不能借着艾吉的名义去杀人。你这样做艾吉的下场会怎样呢?儿子,扪心自问,艾吉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果你杀了那个白种人,你自己的孩子又会是什么下场呢?你杀了那个白种人,彭尼和伯莎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听着这三个女人下楼的声音,我嘴里念道:“A moll is gav vain ah rav und ah rabbit sin.”我看着她们走了几步到了第8大街,然后在街道拐角处向卡恩百货大楼走去。今天是安息日,所以塞缪尔的妻子德维拉不在楼上后面的办公室里。她和我很少说话,而我也从来没到三楼去过。她两条胖胖的腿走动时悄然无声,让我觉得紧张不安。
我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塞缪尔曾鼓励他努力成为律师。他或许会知道我应该怎样开始着手寻找凶手。他的妻子乔安妮告诉我他出去了。乔安妮现有孕在身。有个根巫①曾让乔安妮把十枚发夹抛向空中,让这些发夹都落在乔安妮的一条头巾上。通过查看这十枚发夹落下的图形,根巫预言乔安妮会生一对双胞胎女儿。这个消息给我妈妈带来从未有过的激动。我并不在意,我受不了陪孩子这等苦差事。乔安妮说:“我会让弗雷迪和你联系的。”我说:“不用了,我想这件事不着急。”两个月前,希拉·拉金曾赤身裸体躺在我身边说:“亲爱的,我会等你,直到你从阿拉斯加回来,我一定会等你的。”
4点钟左右,我关上办公室,开着自己的福特车去莫乔酒吧,这车是惟一一件我用参军时的津贴买的有意义的东西。我选了条自认为最不可能遇到希拉·拉金的线路。自从和她断绝来往后,在避免与她相遇这件事情上我做得非常成功。我知道她是多么的恶毒。我不想带着一张被碱液烧坏的脸去阿拉斯加。
莫乔酒吧位于纽约大道前面的北卡匹托,莫乔的妻子哈丽特告诉我他出去了。我在酒吧抿了几口啤酒,当玛丽·桑德斯和布隆德尔勒·斯特德迈进来时我跟她们去了包厢。她们曾是我哥哥在邓巴高中时的同班同学。我曾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玛丽。
玛丽问:“当兵的,你怎样在外度过这么美好的周六?”玛丽大约十二岁时就从牙买加到这来了,牙买加还是像她学会说话时的那个老样子。“听说阿拉斯加在召唤你。我们这里的女人你都见识过了,现在你要去那里见识见识了。”她们俩要了瓶樱桃可乐。“我还是想去,但走之前我还有几件事要做。你们俩还记得艾克吗?”布隆德尔勒点了点头,玛丽低头喝了点可乐。“阿加莎小姐要我查清是谁干的。”
她们俩足足笑了一分多钟。她们俩在一起有许多年了,所以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布隆德尔勒对着吧台后面的哈丽特喊道:“听到最新消息了吗?当兵的现在干起了侦探。这就像电影里放的一样。”哈丽特把玻璃杯拿起来对着灯,看看她拿的杯子有多干净。“哦?接下来他该要做宇航员了吧。”酒吧里还有四个女人在喝泡沫牛奶。
“你面临的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恨艾克,”玛丽说,“除了他母亲和妻子,因为她们必须喜欢他,必须爱他。”我在邓巴高中读二年级时,玛丽读三年级,我哥哥告诉我说约她出来我不会吃亏的。“不过,除了他的母亲和妻子两人外,”玛丽又说,“你应该做的就是闭上眼睛,然后把手指放在一张名单上,你指到谁,就是谁干的。”4月的一天放学时,我跟在玛丽后面。她和布隆德尔勒走在一起,布隆德尔勒跟得很紧,所以我没有机会和玛丽单独相处并把她约出来。最后,我只好走到玛丽跟前要求私下和她谈谈。我说完后,她便过去问布隆德尔勒:“如果他约我出去,你会介意吗?”布隆德尔勒说:“那当然。”但布隆德尔勒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激动,声音听起来也不觉得难过。我哥哥将这个世上的很多东西瞒着我。后来他对我说:“如果我告诉你的话,那和你亲自发现的就大不一样了。”
“阿加莎小姐很痛苦。”我说。
“我们喜欢艾吉小姐,”布隆德尔勒说,“所以我们希望能助她一臂之力,但我们无能为力。”她戴着一副眼镜,让我第一次觉得她很漂亮。我怎么会把那件事忘了呢?4月里的那一天玛丽拒绝了我,她拉着我的手,握了很长时间,这让我明白我们之间不应该有什么敌意。布隆德尔勒走开后,玛丽吻了我的唇。她带着一股宜人的香味,这让我开始和所有的黑人妇女交往了。如果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拒绝了,拒绝他的应该是像玛丽这样的女人,因为这样他也许才不会对女人怀有恨意。布隆德尔勒说:“你要知道,艾克有多罪该万死。华盛顿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杀死他。”她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要克服很大的困难。即便你真的找到了凶手,你也必须摆脱尴尬来把事实告诉艾吉。”她抿了口酒问道:“你到过他被杀的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