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我们都是黑人夏甲的孩子

作者:杨雪莲




  “你说什么?”
  “他在哪儿被杀的?他住在艾吉小姐的楼下,住在二楼。”
  “我没去过那里。”
  “侦探学校没教你这些吗?”玛丽问道,布隆德尔勒把可乐喝光了。“他们没教过你要到犯罪现场看看吗?你应该发挥你的天生才智。”
  布隆德尔勒对玛丽说:“噢,你要知道,私人侦探都不喜欢用常识、天资之类的东西。这句话真是太千真万确了。”
  我眨了眨眼睛。那个倒在新泽西大道中间有轨电车轨道上的白人女子使我平生第一次看着一个女人死去。在朝鲜我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死去,一个都没有见过。Zetcha kender lock gadank za tire vos ear lair rent doe.
  我来到第6大街弗莱明夫妇家里时差不多7点钟了,我在这儿租了个房间。眼下是9月下旬了,外面还有点阳光,但我不想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去查看一个死人的住所。在朝鲜,我已经习惯了到处都是死人,但这和在我长大的街道上死了一个人不一样。我曾和那个死去的人玩过,那时他还没干乌七八糟的事。我也曾是M大街上的一个快乐男孩。
  我打了个盹,刚进入梦境就看见那个死去的白人女子在等着我,她又活过来了。她两边各站了一个小孩,我一直在想那些孩子会帮我把她救活的,会帮我让她一直活下去。醒来后我用弗莱明家的电话给弗雷迪打电话,但他还没回来。
  周日,我打扫了一下自己的房间,然后到位于M大街423号艾克的公寓去。我先到三楼看了一下阿加莎小姐。她见到我很高兴,我也为此感到高兴。我告诉她自己此行的目的后,她就把楼下她儿子房间的钥匙给了我。自从她和艾克的妻子阿朗娜,当时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发现艾克死去的那天晚上,她自己再也没到房间去过。阿加莎小姐说,即使清扫干净后,房东还是很难把这个地方租出去。所以从那以来没有人在那里住过,虽然黑人都相信死人应该不会复活,但他们同时也觉得死人往往会阴魂不散。拽着阿加莎小姐衣角的是她还不到两岁的孙女,她一直不停地对我说“你好”,我朝她点点头说“你好你好”,随后便到楼下来了。
  我把钥匙朝每个方向都转过了,但门就是打不开,最后我只好费很大力气才把门推开,以至于整个房间都震动了。虽然从没有窗帘的窗子透进来的阳光应该足够亮,但我还是啪的一声把电灯打开。我看了看手表,叹了口气。房里有家具,但我猜这家具一定是房东为了吸引房客放在这里做摆设用的。
  冰箱上贴了一张艾克和阿朗娜廉价的快照。照片是深褐色的,其中一个角被撕掉了。阿朗娜面带微笑,但无论他们在哪里,艾克的神情都很严肃。阿朗娜一副神情坚定的样子,也许她一直努力想把艾克逗笑起来。
  不知什么原因,桌子边上只有一张椅子。开始我认为这张面向窗户的椅子就是艾克被枪射中后脑门时坐的椅子。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椅子上一定会有血呀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不可能是艾克死去时坐的那张椅子。
  卧室里有一张简朴的双人床。床头的左边,原来该放枕头的地方,我看见点点淡褐色的血迹。我知道艾克一旦被枪击中就不可能从厨房的餐桌边走到这里来,所以这血迹一定另有原因。浴室里有很大的一瓶局部抗菌的红汞,药箱里有三瓶碘酒,水池下面有个装满绷带的纸板盒,还有半包高洁丝牌卫生巾。我又叹了口气。我摇摇纸板盒,从绷带下面露出来几团头发。把这些垃圾都留在这里,房东会怎么想呢?
  我回到厨房,不知是谁将这里收拾得非常整洁。如果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凶杀案的人看了这个房间,就一定会同意租借这个房间的。我站在厨房中间,将四周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以我最挑剔的眼光看着每一样东西,每样都看了好几秒钟。要命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我再回到楼上时,阿加莎小姐给了我一个红薯派。阿朗娜也抱着那个小女孩坐在餐桌旁。“你好,你好。”那小孩子一直不停地对我说。派的味道虽然不错,但因为要忍受那个烦人的小孩,所以不是很值得。
  “他们说你要去阿拉斯加,”我把派吃到一半时阿朗娜说道。我点点头。她曾是邓巴中学有名的最聪明的学生之一,而我智商平平,她追求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敢去想。“你好,你好。”小孩又在对我说。听我妈妈说过,三年级时阿朗娜和艾克就相恋了,从那以后她就落入一个平庸的世界,在这里像我及其他人一样,邓巴中学的老师从来都不会好言相待。阿朗娜说:“我曾读过《生活》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讲的是阿拉斯加州的一个男人追求隐居生活的故事。他给自己找了个地方,方圆八十英里内都没有其他人,他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年。”
  “那我肯定不会,”我说,“我需要身边有人陪伴。”“你好,你好。”小女孩还在打招呼。我朝她挥挥手。我手里的派也快吃完了。我又要了一个,也不知道它是否值得我再忍受一下那个烦人的小女孩。
  阿朗娜微笑着说:“到了阿拉斯加,你也不妨尝试一下那样的生活,如果淘不到金子,你就忍忍,同时给我来信。”她说话的口气蛮坚定的,好像她曾到过阿拉斯加,还在那里到处看过,并且好像还知道我在那里会有较好的发展。
  “阿朗娜已经决定去霍华德上大学了。”阿加莎小姐说。
  “不管我做什么,妈妈都很赞成的。”
  “你应该得到我的赞成,孩子,”阿加莎小姐说,“你要知道,我对你多信任,宝贝。”她告诉我说:“阿朗娜是我未来的希望。”
  “你打算学什么呢?”我问她的口气像我妈。
  “我还没定下来,”阿朗娜说,她看起来有点像是在做梦,就像一个男人想着所有的金子都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将来我会决定的,不是吗,宝贝,不是吗,宝贝?”她让小孩站在她腿上,边吻她的脸边说,逗得那小孩笑弯了腰。过了一会,小孩从她腿上下来,急忙跑到客厅去了。“再吃点派吧,”阿朗娜站起来说,“味道和以往一样好,妈妈。”她双臂搂着阿加莎小姐,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也走开了。
  “真不知道没有她我自己怎么过,”阿加莎小姐说,“孩子,你在下面发现什么了吗?”她用食指指指下面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小姐,因为我这才刚开始。但我打算继续查下去,你不要担心。”
  “我得告诉你,艾克喜欢的一些东西我从来都不喜欢。”我点点头。“但后来,我认为他在不断努力调整自己,努力调整自己与阿朗娜的关系、与即将出生的孩子还有其他人的关系。我相信这对他来说一定是全新的开始。”她把餐桌上的一些糕点屑刮到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它们掸到自己喝完咖啡的空杯子里。看着糕点屑落下来,我心想一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她。“你可能也听说了艾克的一些不光彩的事。我不能为那些事证明什么。一般大家也不会对一个死人造谣,但我无法证实他们的说法。我所能说的就是即使他是个魔鬼,他还是我的儿子,是我给了他生命。”
  “你说得对,小姐。”说着我站了起来,按照别人曾教过我的,把自己用的碟子和叉子拿到洗碗池里。我打开热水边冲洗碟子边说:“阿加莎小姐,我会尽力继续查下去的,但我得回去准备一下明天的事。”
  “今天是主日,也许你不该来忙乎,这一点上帝也不会欣赏的。”
  我回家收拾了一番,才到妈妈家吃周日晚餐。我自高中毕业自立门户以来,每个星期天妈妈都会给她自己、哥哥和我做一顿丰盛的烤鸡晚餐,上面通常有刀豆,少许猪油煮的土豆,油渣玉米面包,每人还有一个脆皮的苹果或桃子馅饼。每隔一个星期天我都去购买苦艾酒,我基本上总是拣葡萄风味的。弗雷迪是个很黏糊的人,他结婚之后,妻子当然也要一起来,所以我只能每三个星期去尽情享用一下葡萄风味的苦艾酒。乔安妮喜欢橘子风味的,可我很讨厌,它有点干朽木的味道,天晓得他们这对双胞胎女儿会选择什么口味的。不过,他们俩的到来把一切都打乱了,还会让我每五、六个星期才能选择一次自己喜欢喝的苦艾酒,那时我就不打算和他们聚在一起了。只要有钱,一个单身男人也可以过着每天喝葡萄味苦艾酒的生活。妈妈从来不要求我们每周日必须六点到她那里。她的儿子天生就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出现。我想,如果朝鲜战争就发生在像马里兰州或宾夕法尼亚州这么近的地方,按照我的性格,我每个周日都会到妈妈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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