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我们都是黑人夏甲的孩子
作者:杨雪莲
我坐在楼上里屋的床上,喝着一位朋友送的最后一点威士忌,一直听着乌克节目。星期天的时候这档节目里尽是与宗教相关的东西,这让我觉得沮丧之极,但我没有换波段。“A moll is gav vain ah rav und ah rabbit sin.”我往空瓶子里装了点水,喝完里面残余的一点酒。然后我拿出关于阿拉斯加的宣传小册翻到第6页,内容是“关于我们北面邻居鲜为人知的事实”。阿拉斯加甚至算不上一个州。“Zetcha kender lock gadank za tire vos ear lair rent doe.”
大约在塞缪尔·贾菲去以色列前的一星期,由于我的车开起来不听使唤,我把它送到里奇大街的汽车修理厂了。我乘坐一辆开往新泽西大道的有轨电车去看望东北区的一位朋友,但我中途决定下车去拜访住在第3大街的彭尼姑妈和她丈夫。在L大街站有三个女人在我前面下了车,其中一个是白人。走在前面的两个走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我正准备走下电车时,那个白人妇女转过身把一条胳膊向我伸过来。我以为她要回到车上,便下了车走到道路边上给她让道。她离我不到三英尺远。她朝我的方向走了两步就开始倒下了,但胳膊仍向我伸过来。
我听到她说:“A moll is gav vain ah rav und ah rabbit sin.”
在她的头撞到地上之前我就到了她身边。
她说:“Zetcha kender lock gadank za tire vos ear lair rent doe.”
她头上披着一块灰色的羊毛头巾,这和暖和的天气太不协调了。我可以看出头巾下面是一头假发。我想,如果我们能把她的假发保持在原来的位置,就像她刚走出家门的样子,那么一切都万事大吉。她深蓝色的裙子一直垂到脚踝处,她太年轻了,脚上这双式样陈旧的黑色女鞋与她的年龄很不相称。我把她的头放低到地面上,这时,她的眼睛闭上了。我环顾四周想找个人来帮忙,但一个人也没有。我一直在想,那个电车司机究竟到哪里去了?那个男人到底在哪儿?难道救助乘客不是他的职责吗?这时,我看见停放在那儿的电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想,对电车而言,绿色和黄白色最合适不过了。这个女人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我能看见几个黑人妇女透过电车的窗户看着我和这个白人妇女。
我把她的头向后仰,试图给她做人工呼吸,这是我在部队学会的。妈妈一直告诫哥哥和我,如果她碰到我们在和白人妇女接吻,她准会把我们的嘴唇割掉。“没有嘴唇你能把汤吹凉?试试看吧,那是不可能的。这样汤就永远不会凉下来,而你就会被饿死。”
我费了很长时间试图救这个女人,但我开始明白,只有上帝的呼吸才能救她。那个开电车的白人司机出现后会认为我正在图谋不轨吗?他会因为我这样做而杀了我吗?没有嘴,你试着把你爱喝的西红柿汤吹凉,试试看,结果会怎样,孩子们。三个坐电车的黑人妇女从电车里出来走到我们身边半跪了下来。其中一个抚摸着这个白人女子的脸颊说:“一切都会好的,孩子。”慢慢地,我看出这个白人女子已经死了。她又说:“你已经尽力了,至少你陪着她走过最后一段路。”最后,我把这个白人女子的头放在地上,但是把人头枕在城市街道中间的金属轨道和水泥地上看起来多么不合适,所以我又把手垫在她头下。渐渐地,这个死去的女子原来拉着我另一只手的手也松开了,其中一个黑人妇女立即把她自己的手放在那女人头下我原来放手的地方。
另一个女人从一只赫克特式的包里拿出一件崭新的挂着标签的羊毛套衫垫在那个白人女子的头下面。我站起来,新泽西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都已经停了下来。要是在其他时候的任何一天,准有些其他可看的东西。我走到人行道上,然后转过身顺着大街向东北区走去,这不是去姑妈家的路。最终,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姑妈家,她给我准备了些吃的。虽然我没有跟她讲那个白人女子的事,但她看着放在碟子上热气腾腾的食物慢慢变冷,便和我说,要我晚上睡在她那里。我说要回自己家去,姑妈说我不应该这么做。
星期一早晨醒来时,我听见那个死去的白人女子在我耳边说话。A moll and a rabbit……刮脸时我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这时我突然有一个念头,我永远不可能将这个声音从我的脑海里清除出去了。我的曾祖父还是一个奴隶时,一个手下没有奴隶,除了身上穿的也就所剩无几的巡逻兵把一个奴隶给杀了,而这个奴隶刚探望在另一个大农场上干活的妻子回来。这个死去的奴隶是我先辈最好的朋友。从那以后,我曾祖父就以那个死者的名字称呼自己,没有人,即使是他的妻子和七个孩子,也不能让他从中摆脱出来。我的名字和那个死者的一样。在通往亚拉巴马州乔克托的路上,我曾祖父的墓碑上刻有两个名字,两个出生日期和两个去世的日期。
直到第二个星期天,我查找杀死艾克的凶手的工作一直处于停顿状态。那个星期,部分时间我用来收拾整理塞缪尔办公室的资料,其余的时候我就到莫乔酒吧混混。我没有接受阿加莎小姐在主日休息的建议,那个星期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就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我的福特车又出故障了,所以我把它停在屋子前面。我顺着第6大街往前走,格雷斯教堂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但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我转身来到M大街,希拉·拉金星期天睡得很晚,所以我不用担心会遇见她。
我敲了敲阿加莎小姐那幢楼的一楼房间的前门。来开门的是个女人,她一开门,身后一个大鸟笼里的八哥挑逗地吹口哨,那声音又清晰又响亮。现在大约12点了,希拉正躺在床上舒展着身子,也许正在盘算着今天是不是会碰上我。我告诉这个女人我是谁来做什么之后,她就把门开大了一点让我进去。她穿着睡衣,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我慢慢地越来越擅长猜测女士的年龄了,但要我准确地判断她的年龄还是差了些。她长相漂亮,因为年轻,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会保持这样漂亮的。
“哦,对!哦,对!正是那样!”那只八哥说。
这个女人指向一张安乐椅让我坐下,她坐在我对面带有靠垫的长沙发上,靠垫上留有很深的压痕。靠垫被人坐过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平整过。她告诉我她名叫明妮·帕森斯。“我不知道我能告诉你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明妮女士跷着二郎腿告诉我,“大约在事发后一天左右,我和一个黑人警察谈过。他问了我一些问题,但他似乎对我的那只叫比利的八哥更感兴趣,‘你用什么方法让它说话的?’他一直在问,‘你用什么方法让它会说这些话的?’他对可怜的艾克似乎很不在乎。”
“我也只不过是只普通的鸟。”比利说。
她说她对艾克的了解“很粗浅”,她说话时不断变换两腿的上下位置,这告诉我事实并非如此。“我对阿朗娜了解得更多一些。阿加莎小姐很像我的亲生母亲。”她的公寓收拾得很好,墙上挂着孩子们的照片,穿着礼拜服的大人们的照片挂在壁炉架上。沙发后面的墙上只有一个十字架,耶稣的头低垂着,因为他背叛了上帝。他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遮住了隐秘部位,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被涂成了红色,但没有血。“你在某街2号的警察局工作吗?”明妮小姐问。
“不,太太。”我告诉她我不是警察,只不过以前曾在朝鲜当过军警。
“别把我当那么老的人,”她说,“别冒失地对我说,‘是,太太’,我还不老。你想喝点什么?”我说不用了。“我丈夫也参过军的,”过了一会,她说:“他是个厨师,现在厨艺也还不错。你难道不能跟我讲点什么吗?”她说着斜靠到沙发的一边,拍了一下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