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我的心上人一定会来
作者:[俄罗斯]安德烈·马克西莫夫 著 张敏梁 译
妮卡从老妈手里接过钱,跑到外面走廊,那里有几个工人在来回走动。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看到女儿很老练地跟工人师傅们交谈着,于是露出了笑容。
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一幅画面,像看无声电影似的,不过镜头很美:自己的女儿年轻、活泼、有魅力。这群穿黑色工作服的工人在姑娘面前一下子变得温顺驯服,个个眉开眼笑、嘻嘻哈哈。在旁人看来,他们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交谈着。
“小当家的,以后有什么事,只要一个电话,我们随叫随到。”等这些工人走后她随手把门关上。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听到人家叫她女儿小当家的,很高兴,心中的委屈和气恼一扫而光。
妮卡蹦蹦跳跳地来到妈妈身边,抱着她说:
“啊,谢天谢地,救护车没上我家,还算走运。我担心你出事,把我吓坏了。”
母女俩相互拥抱了一会儿。随后奥莉雅·谢苗诺夫娜叹了口气:
“行了,丫头,咱们擦地板吧。”
“妈,我一个人干,你去休息吧。”妮卡急忙去拿抹布。
她手里拿着抹布不知为什么还站在窗边。
救护车拉响警报器以后就驶离了大门。
妮卡叹了口气,接着就擦起了地板。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听到叹气声,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可是她自作聪明地以为,女儿叹气当然是因为叫她擦地板不高兴咯。
她想发火,但压了下去,坚持不说话。
沉默了很长时间,足足有三分钟的样子,她终于开口了,开场白照例是慢条斯理的。
“好闺女……”奥莉雅·谢苗诺夫娜一脸堆笑地说:“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要一面擦地板,一面又要爱惜手。我是搞音乐的,也没像你那样爱惜手。你这不是擦地板,是给地板挠痒痒……”
“妈,你干什么?我正在尽力……”妮卡开始反击,但尽量不发火。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不让女儿把话说完,像往常那样,不做预告,突然把乐曲推向高潮:锣鼓、小号、小提琴一起上。
“给我!”她一把夺过女儿手里的抹布。“我这双音乐家的手还不在乎呢!请走吧!你叹你的气,我来擦!请让开……”
“我叹气是为了别的事情,”妮卡想作些解释。
可老妈没听她说话:“反正也活了一大把年纪,这双手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就在这里,在这个房间,我窝窝囊囊地过了大半辈子!我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你身上,可还是没能教会你做好最重要的几件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
“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妮卡必然要问个明白。
“女人一定要学会做四件事情。四件!一样也不能少!”她扳着手指说。“烧土豆,做甜菜汤,擦地板,洗碗,可是你连这些都不会!”
“还有做爱呢?”妮卡故意打断她。“难道女人不应该学会吗?”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一瞬间产生这样的念头:要么用脏抹布抽她的脸,要么干脆不理她,摆出一副极端蔑视的样子给她看。她选择了后者,转过身,弯着腰,全身摆出一副瞧不起的架势,然后伏在地板上嘟嘟囔囔地说:
“当然,你心里想的就是一件事,只有一件事。”
这时门铃响了。
“可能是工人师傅忘了什么东西。”妮卡高兴地奔去开门。
“一定得问清楚是谁。”老妈不抱希望地恳求她。
妮卡自然没照老妈的吩咐去做。
开门见到的是一对邻居夫妇。
无论妮卡还是奥莉雅·谢苗诺夫娜都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只知道他们是住在楼下的邻居。关于他们的情况倒也略有所闻,听说这家人神经不正常,至少可以说脾气古怪。社会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认为,为了先发制人,说话必须快,说起来必须滔滔不绝、咄咄逼人,不要等人家做出反应,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妮卡还没把门完全打开,他们就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
说工人干活响声太大,另外还弄脏了电梯。
“脏死了,实在脏得一塌糊涂。”邻居先生不停地唠叨。
又说,他们老觉得有水从天花板缝道里漏下来,肯定是天花板漏水……
“要是现在漏水,现在漏水的话,直接就能看到。”邻居太太在旁边添油加醋。“咱们一起下去,走近看一看,就能看到天花板上的痕迹。”
“咱们会不会看到布满金刚石的天空?”妮卡想跟他们开个玩笑。
玩笑不起作用。他们置若罔闻。
两位邻居还在唠叨自家的事。
突然,邻居先生又指控说:
“哦,还有,你们家一到晚上总有人整夜地唱歌跳舞……闹得人家不能睡觉……”
“我们没有……”奥莉雅·谢苗诺夫娜插上去说。
妮卡轻轻地把母亲推开:
“你们没去卡先科诊所看看?”妮卡很礼貌地问。“那里的葡萄糖疗法疗效挺好的。去卡先科治疗以后,睡眠要比去疗养院还好呢。”
在日常交谈中两位邻居很少听到“卡先科”这个词,于是就只好装聋作哑。
显然沉默不会持久。
这时,妮卡心平气和地,甚至是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请滚吧!”
“尼古什卡,你怎么这样说话……”奥莉雅·谢苗诺夫娜试图防止流血冲突。
但为时已晚,冲突已经爆发。
“滚出去!”妮卡大喝一声。“你们别再踏进我家一步,否则我要你们支付地板的折旧费了。”
这句话竟然起了作用。两位邻居虽然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最后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妮卡从老妈手中夺过抹布,又开始擦洗地板。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不知不觉地走到油画跟前,细心地看了看这幅乏味的油画,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儿擦地板。这时谁也不说话,这中间别有一番含义。
房间里是那么寂静,即使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这时门铃又响了。
站在门口的是邻居太太,面带负罪的神色,手里拿着一盘小馅饼。
“你们……请你们原谅我们……”这会儿,邻居太太说起话来低声下气,还费力地斟词酌句起来。“我家老头子的……唉,总而言之……我家老太太刚被抬进救护车,大夫说:救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女儿跟车走了,我和先生不让上,他们说,家属只能去一个。说实在的,女儿去更方便些,不是吗?”邻居太太似乎要人家原谅她似的。“主要是太突然了。唉,白天还好好的,跟往常一样。我们还轻轻地争吵了几句。她还烤了些馅饼。她说:‘吃吧,你们这些懒鬼!’她的最终遗言就是:‘吃吧,你们这些懒鬼!’然后便倒下了。这就是全部经过……”邻居太太把一盘馅饼塞给妮卡。“您一定要收下……要不然我家先生看到这些饼又要哭了。总不能扔掉吧……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做的馅饼了……”
邻居太太伤心地哭了起来,差一点把盘子掉在地上。
妮卡眼疾手快地把盘子接住。
邻居太太已经走下楼梯,突然她停下脚步大声嚷嚷:
“只是别忘了把盘子还给我们,好吗?”
妮卡放好抹布,默默地看了老妈一眼。
老妈也默不作声地瞧着女儿。
这表明她们已经和解了。
过了一会儿,妮卡轻柔地说:
“妈,你可知道,我们最能相互理解的时候就是在我们沉默的时候。我们能不能运用心灵感应的技巧进行交流呢?”
妮卡不等老妈的回答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走到油画跟前,又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怎么啦?今天来好吗?你不想来是吗?”
油画没有反应,结果谁也没有出现。
奥莉雅·谢苗诺夫娜长叹了一声,走向窗口。
妮卡的第二次约会总的来说还算愉快。
她要约会的那个人最令她满意的是他对问题的回答,她问,“你是否会请我去饭店或者拉我去洗桑拿?”他马上回答:“我是不是上了‘莫斯科佳丽’网站?现在是盛夏季节,风和日丽,为什么不去街心花园或者林阴小道坐坐呢?”
回答很有水平。他提到的网站正是她跟尼古拉说过的那个网站,妮卡从中高兴地发现一个不明显的但令她喜爱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