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错爱

作者:[日本]和久峻三 著 杨 春 译




  “年轻好啊,年轻时候的事情。我也有过年轻的时候,那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魁笑夫眼睛有点躲闪地看着年轻人,说。
  “先生,我说话有点过于随便了,请原谅。”服部实说道,脸上兴奋的神色消退了一些。在他身上,理性似乎又恢复过来。
  “再怎么说,我得了解事情的详情。在这之前,是不能决定接受还是不接受你的案子的……”魁笑夫这么一说,服部实立即躬起身子。
  “先生,请不要这么说。无论如何希望您接受这起诉讼,这件事……”年轻人眼巴巴地看着魁笑夫,恳请道。
  魁笑夫对此没做答复。
  “你和紫津子之间发生过肉体关系,是事实吗?”
  “我承认这一点……”
  “啧,那支付赔偿金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了;不过,数额倒可以另当别论……”
  “我明白了。可是,五百万元的数额,目前我无论如何是凑不齐的。”服部实迫不及待地说。
  
  三
  
  由于有介绍者一方的请求,魁笑夫不好推辞,最后决定接受服部实的案子。
  这个案子,由京都地方法院民事第三庭负责审理,搜集证据的工作已经展开。最后,传唤此案件的原告人森川利信。他的辩护律师有贺良佑开始询问他。有贺律师作为森川利信的代理人,应当了解事情的全部情况,因此有必要质询自己的委托人。然后,是魁笑夫的反询问。在民事诉讼案中,通常这类案子先由一方的辩护人询问自己的委托人,终结以后,再由对方律师进行反询问。另一方面,法官只是作为纯粹的第三者,静静地聆听双方律师的质询,然后从询问的结果里获得心证。
  有贺律师从辩护席位上站起来,问森川利信:“你的职业是什么?”
  “经营咨询事务所的顾问。”森川利信望着法官席上的速水法官,答道。
  “这所经营咨询事务所在什么地方?”
  “在京都市区的乌丸今出川,同志社大学附近。”森川利信约三十八岁,头发稀薄,还有点谢顶,一脸的无精打采。乍一看,给人的感觉是一副落魄的样子。
  有贺律师继续质询委托人:“你有孩子吗?”
  “有一个,名字叫阿昭,上小学二年级。”
  “和前妻生的孩子吗?”
  “是的,和前妻广子生的孩子。”
  “和广子君已经离婚了吗?”
  “是的。离婚已经五年了……”
  “请允许再深入一步打听一下,离婚的理由是什么?”这一问,森川利信刹那间显出迷惘的神情。似乎对和前妻离婚之类的事情,没打算在法庭上公开出来。
  然而,有贺律师却催促委托人供述这一情况:“知道你不想说……可是为了本案件圆满无碍地进行下去,还是请将所有事情做一些说明。当然,细节可以不必说。”有贺律师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白发绅士。由于历经无数的诉讼案件的磨砺,练就了出色的询问技巧。
  “知道了。”森川利信答道,作出寻思的脸色。
  “简要地说,广子和别的男人搞上了,丢下我和儿子阿昭,跟人私奔了。”
  “的确,在女人方面,你的运气不好啊。有怨气……”有贺律师同情地对自己的委托人说。森川利信默默地低下头。他的脸上显出悲哀幽怨的神情。对于魁笑夫来说,森川利信虽然是这场诉讼案原告的对手,可也对他产生了几分同情。
  五年前,前妻广子与人私奔;这一回,第二任妻子紫津子又恋上了一个年轻人,再次提出离婚要求。正如对方辩护人有贺律师说的那样,森川利信在女人方面,运气很坏。
  法官席上的速水法官,穿着法服的手腕交叠着,眼望空中,静静地侧耳听着森川利信的供述。
  有贺律师继续着他的质询:“那么,你后来再婚了吗?”
  “是的……”
  “再婚的对象,就是现在的妻子紫津子吗?”
  “是这样。”
  “和紫津子君结婚在什么时候?”
  “两年前。”
  “紫津子君在区公所上班吗?”
  “是的,现在继续在工作,和我在同一个单位,市民科——紫津子所属的科室……”
  “紫津子和你结婚以后,仍然在以前的部门工作,对吗?”
  “是的,我的收入不多,只好夫妇双方共同工作。”森川利信的表情变得暗淡,声音小下去,像是对自己的窝囊无用感到羞愧。
  收入的多少并不是决定男人价值的唯一标准,魁笑夫心里一边这样嘀咕,一边静观事态的发展。魁笑夫自己和同行的妻子绚子比起来,收入就少些。由此说来,有关男人面子等等的事儿,到目前并不是他唯一考虑的。然而无论怎样,森川利信有这方面的意识,因此常常察觉到他为自己的劣等感不胜烦恼。
  “你出于什么原因同紫津子君再婚的呢?”有贺律师的询问渐渐迫近事情的核心。
  “紫津子的上司恳请我担任经营咨询事务所所长,以此为契机,为我和紫津子说合。”森川利信的视线转回到法官席。
  “紫津子君比你小九岁,对吧?”
  “是的。”
  “那么,紫津子是初婚吗?”
  “是的,对于这一点,我感到惶恐不敢当。”
  “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前妻生了一个儿子,因此……竟能得到紫津子答应和我结婚的请求,心里总是充满感激。”
  “应当是结婚当初的感觉吧?——那种感激。”
  “不,直到现在,仍然和当初一样。”森川利信翕动着鼻子。
  旁听席上,魁笑夫的委托人服部实竖起耳朵,表情严肃地倾听森川利信的陈述。魁笑夫因为没见过紫津子,因此也就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现在是否也在旁听席上。也许,现在不在旁听席上吧。对于紫津子来说,一定是不愿意在法庭上看着丈夫和情人争执的。
  
  四
  
  有贺律师对森川利信的询问继续进行。
  “和紫津子君再婚以后,夫妇之间的感情怎样?”
  “最初的一年,紫津子负责起了照顾阿昭……”森川利信嗫嚅着说。
  询问的意思,是要知道夫妻生活是否美满;然而,森川利信似乎首先想到他和前妻之间生的孩子。就森川利信来说,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阿昭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这是否造成夫妇之间感情不和呢?魁笑夫思忖着。
  有贺律师说:“由于长子阿昭的问题,夫妇之间感情上造成疙瘩。刚开始,这还不能构成问题,天长日久,事态恶化了,是吗?”
  “算是吧。不管怎么说……不是亲生的……紫津子和阿昭之间……”森川利信的眼神暗淡下去。
  “小学二年级;这个年龄的孩子,怎么弄也难对付吧?”
  “这一点,紫津子应该也明白,当初结婚的时候。”
  “就是说,紫津子知道阿昭需要照料,决心照料阿昭,这才和你结婚。这样说对吧?照你刚才话里的意思……”
  “是这样。”
  “开始的时候,紫津子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了努力。最终,又撒手不管了,对吗?”
  “是吧。我想,凡事不必勉强……无论怎样,紫津子没生过孩子。”森川利信似乎对紫津子在家庭内的困难处境及采取的立场完全理解。
  有贺律师说:“照你所说的看来,你们夫妇结婚后的第一年里,过得平安无事;这以后,日子变得艰难起来。听起来是这么个意思,对吧?”
  “这么说能说得通。紫津子后来回家渐渐越来越迟,对阿昭的态度也慢慢冷淡起来。”森川利信的表情阴沉下去。
  “紫津子那方面,那时说过离婚之类的话吗?”
  “没有,口头上没说过这样的话——在那样的时候……”
  “如此说来,紫津子向你提出离婚请求,是在什么时候呢?”
  “在最近,和年轻的男人搞上的时候。”
  “年轻的男人,是谁呢?”
  “服部实。”说出这样的字眼的瞬间,森川利信向空中投出憎恶的眼神。
  旁听席上的服部实,看上去满脸的愤然。在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看来,丈夫因为失去紫津子的爱而悲伤的话,除了认为那是一种痴愚的表现,看不出别的。各自的不同立场,在此像断层一样,清晰地显露出来。
  有贺律师继续询问:“知道紫津子和男性交往,是通过怎样的一个契机呢?”
  “打电话,因此知道了。”
  “什么时候,怎样的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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