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温柔一刀

作者:茱迪.巴德尼茨




  那一天,他把工具收了起来,把日记塞进了口袋,她尾随着他。
  一开始,她听见了嗡嗡的轰鸣,她爬上一座小丘,看见遍野的金色的臂膀在随风摇曳。这群清沸腾的景象令她想起了被一块石头打得四散的鸟群。起初,她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她以为是一大群士兵。她看惯了一群群兵勇,或许他们在参加某种繁复的训练。然后,她望见她的情人在齐腰深摇摆的胳膊中间大步流星地走,她望见了。他边走边用双手轻轻地拂过指尖上下耸动形成的表面。他的手指像梳头一样梳着这些手臂。他忽东忽西地握起一个手腕;他躺倒,听凭自己被众多臂膀抓住。
  现在他到达了田野远处的尽头,她想,在他回来的时候应该出去接她,把消息告诉他。她等着。她看见他的脑袋浸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她开始沿田野的外围跑。她没有注意到田野周围有带刺的铁丝网把手臂拦住,不让它们继续蔓延开去。他渐渐躺下。她看见他的帽子。一只手抓住了它,把它扔在空中。别躺下,她想叫。别躺下。她想到了溺水时的睡意。
  索尔猛地跳了起来,看见了她。他想冲她招手,但他一手拿着一支笔,另一手拿着那本翻开的日记,在做别的事儿之前,我们必须记下这一笔。
  她的两手在带刺的铁丝网上划破了。
  她来到他身边时,他的大部分躯体已经软软地陷入泥土了。她看见他的一簇棕发与泥土融为了一体;他的一小片白衬衫,一只眼珠湿漉漉地一闪,随即就只剩下土地和他的双手——无论在哪里,她都能认出这双手,即使它们在合上日记之前没有添上最后的几句结束语。她一把夺过日记塞进了制服口袋,然后凑近那双手,最后一次,把脸颊按在一只或两只手掌上,向地下低声地说出她的秘密,但她几乎立刻就被拉进了一片手臂的海洋里。她最后瞥了一眼他的手指,那摇摆、忏悔着的、怀着祝福或诅咒而竖起的手指,然后,这双手就被其他手吞没了,她被扫了出去。他们擦掉了她的眼泪,挠她,抓住她的衣服。她被一只只手传来传去,抚摸、紧握、滴溜溜地转。她终于张开嘴鸦叫了一声。这悬浮的几分钟,她不知道她会被扔向空中,还是被一条胳膊一条腿地撕碎。
  “我是在读了一些有关内战的第一手资料之后写了这篇小说的——在此之前,我对战争仅有一些粗浅的、中学历史课式的知识。我被这场大屠杀震惊了——遍布尸体的原野,堆积如山的断肢,河流被鲜血染成红色。这些事情听起来好像某种恐怖的神话,然而它们确实发生了。不久之前。我想通过这篇小说,利用南北战争的背景探讨战争给人带来的后果——不仅是参与者,还有那些留在后方的人、孤儿寡母以及此后的一代又一代人,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们必须重整旗鼓,试图去阐明这一切的意义。”
  ——茱迪·巴德尼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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