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4期

我们已变成了九一一的面孔

作者:玛丽安·丰塔纳




  “但我们欣赏它……我们不能什么也不说,或许工作自己会找上门来,”另一名消防员说。
  “好,”我边说边拭泪。“我知道如果戴夫在这里,这将置他于死地。”埃里克手执一份传真走进来。
  “冯·埃森说这只是个谣言。我们从未计划过关闭中队,”他咕哝道。
  “谣言!”我说,从他手中一把抓过传真来读。“他们在变卦,”我补充道,心里惦记着戴夫。戴夫,跟大多数消防员一样,骨子里对在那里工作的“首脑”、领袖、长官天生缺乏信任。
  “你还要再组织下一个集会吗?”埃里克问。
  “是的,”我慢慢说,继续看着传真,“因为这上面并没有说你不能在全城散播。嘿,利厄在哪儿?”我问,突然发现她不在场。
  “她和贾森去了伦托斯,”托尼说。
  为躲避记者,我也向伦托斯走去,这是街对面一家昏暗的比萨餐馆。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我姐姐问,她正饮着杰克·丹尼尔牌威士忌和姜汁酒。我点了杯大都市伏特加。
  “艾丹怎么样?”我满怀期待地问。
  “他很好。跟爸爸妈妈回家了。他们会照顾他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抽出一支香烟。
  “你让我觉得吃惊,亲爱的,”贾森诚恳地说。“我不清楚你这是怎么了。”我姐姐向我靠过来,夺走我手中的香烟,点着了它。
  “男人,我喜欢,这人是谁?”她拖延了很久,还是把烟还给了我。角落里摆着的电视机中出现了中队前面先前站着的那个金发女主持。
  “哦!可以把声音调高点吗?”贾森对站着的酒吧服务生说,当我在电视里看到自己的形象时,简直不能相信,看上去与照片上的我是多么不同,悲哀的轮廓清晰地显露在我脸上,我的缺点未经粉饰,完全暴露。
  “哦,上帝啊。我看上去糟极了,”说着,我把手指插入头发理了理,有点难为情。
  “闭嘴,你看上去很美,”贾森说。
  
  11月1日,上午8点
  万圣节第二天,第一中队的未亡人之一马莎·巴特勒打来了电话。“玛丽安,你有没有听说发生的事情?”她温柔的声音里充满愤怒。
  “没有,”我虚弱地说,拉了拉床上的被子。
  “朱利亚尼市长和冯·埃森局长削减了归零地的消防员人数。”
  “什么?”说完我直起了身子。
  “他们让消防员离开搜救地点。我想那儿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为什么?”我问,被激起一阵盛怒。
  “我不知道。你以为你会知道。这才给你打来电话,”她心烦意乱地说。
  “我不知道……我还没睡醒……我会查出真相的,”我满腔愤怒地说。“我无法相信妈的这是真的。我希望这些人继续寻找戴夫。”挂上电话,我在起居室里来回走动。这样的步伐已经太熟了。这没完没了的等待。我把自己的大脑想象成一种旋转艺术,在离心力作用下的念头绕着我转个不停。我想用别针把它们固定住,再按序排列。
  1. 我要亲自去寻找戴夫。我要徒手在瓦砾里挖掘,直至找到他。
  2. 我要组织多个家庭。我们要去政府大厦抗议。
  3. 我要逐个儿地跑消防局,把消防员聚集起来,然后一起来到搜救地点。
  4. 我要放大所有受难者的照片,把它们放到政府大厦的各个角落。
  5. 我要打电话给市长办公室和纽约消防部门的总部,并安排一次会晤。
  
  11月5日,晚上12:43
  我独自开着车去参加迈克·拉索的守灵夜,大脑里一片空白,我的思想无法集中到任何事物上去。我甚至都无法接听手机,它正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丁零零地响着。
  殡仪馆的前门厅很是宽敞,铺着褪色的蓝地毯。前面的公告板上用弯曲的白色塑料字母拼成迈克·拉索——第二室的字样。我把中队的臂章钉在了公告板上,然后跟着几个消防员走进右侧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里。
  特里萨·拉索正站在她丈夫的棺材前。她带着十八个月大的小迈克。他是个严肃的小男孩,小小的嘴巴和笔直的红发很像特里萨。而其他部分则长得像他爸爸;消瘦的身材,眼睛像两个蓝色的万花筒。迈克的父母站在特里萨旁边,他们的脸拉得老长,阴郁而悲伤。特里萨认出了我,微笑着示意我走到前面去。我问候了迈克的父母和他的长兄托尼,托尼跟迈克看上去非常像,这种相似不由地让人倒抽一口凉气。
  “你来看这个,”特里萨把我拉向后面的屋子,这儿的一个花圈,是用灰色和黑色的康乃馨扎成的高尔夫球棒,有五英尺多高。我拢起手来,覆盖在嘴巴上,抑制住咯咯的笑声。“等一等,看看这个,”她吃吃地笑着说,又把我拉到另外的角落,这里有个花圈做成巨大的哈雷摩托车,要三个架子才能撑住。这旁边还挤着另一个花圈,尺寸跟黑板相当,做成足球运动衫的形状。
  
  几周前,特里萨和我参加了守灵夜,守灵夜看上去像是为一个高音章节挑选演员。我们站在一长列男人的后面,这些男人穿着黑色、闪光的外套,脑后的头发涂了发油,戴着金色的链子。他们正用浓重的斯塔藤岛口音谈论着有关肉的话题。
  “罐头是”,一个人说,“人们认为肥肉不是好东西,但要想把肉烤好的话,还必须带点肥的。”
  “是的……要肥瘦相间的。”第二个人说。
  “什么?”
  “要肥瘦相间的。肥肉。如你所说,得是五花肉。”
  “你们他妈的在说什么啊?”
  “肥肉!你没谈论过肥肉,我正巧知道一些,就这样。”
  “你得到的是个肥头肥脑的骗子,”第三个人说。特里萨和我在他们后面没有笑得太大声。他们继续这样谈下去,直到蛇形队伍穿过两间屋子,最后来到停放棺材的最大的那间为止。室内摆满了有如轿车大小的花圈。用红黑两色康乃馨做成的巨大的救火龙立在角落里。在大部分守灵夜中,我看到过这些花圈,它们是按失踪消防员的喜好做的:足球、美国国旗、冲浪板、篮球、雪茄、各种牌子的商标和电影。
  “我不想这些出现在迈克的葬礼上,”特里萨说,她指着我们右边的一个巨型足球。当我们一路经过所有的十二个花圈时,我俩一直吃吃笑个不停。
  
  “我猜测没人拿到小册子,”我在开始笑出声前,对特里萨说。特里萨也笑了。
  “我们已经陷入了困境,”特里萨说,当一些白发亲戚出现的时候,她把我们拉回了大厅。
  “你们俩在笑什么呀?”马莎笑着说。我擦干眼睛,试图屏住呼吸。
  “那些花圈,”特里萨说,用面巾纸擦擦自己的眼睛。
  “它们不好吗?”戴比说,特里萨和我再次大笑起来。“你们两个坏蛋,”戴比笑着说,“它们太棒了!我喜欢。”
  “真是活见鬼了,”我说。
  “我已经拿到了我的护照,”戴比现在笑着说。小迈克要爬上一张椅子,特里萨跟到了他面前。
  “我可以组织一个寡妇狂欢夜吗?”我问。
  “别那么说,我恨那个词,”马莎说。
  “那么,来点更好的,”我逗了她一下,过了一会儿,我做手势让马莎从另一个女人身边走过来。当我们在角落碰到时,我靠着她低语。“马莎,我们必须谈谈,”我说。
  “行,对于归零地,我们能做点什么?”
  “我去通知我联系得上的媒体。我认为我们需要一次集会。我们需要把寡妇们聚在一起。”
  “别再提寡妇这个词!”她说着假装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我们那么做,我们能获得一些政治影响力,并且使消防队员回到归零地。”
  “对,毫无疑问,它会起作用的,”她说。突然,我微笑着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什么?”马莎问。她能看见的我脑筋在转动。“什么?”
  “今天我去印一些传单,明天的葬礼上发给在那儿的政客们。”
  “你不能那么做!那是迈克的葬礼!”
  “我会问特里萨的。她不会介意的。我们要让他们知道家庭需要关心,需要对话。”
  “玛丽安!”
  “来吧……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马萨摇了摇头。
  “好吧,就这样,”她轻轻地说,我俩回到灵堂,跟特里萨待在一起,传单上的文字我已经打好腹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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