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这个时代的猪
作者:[美]那撒尼尔·约翰逊 金逸明
养猪业很好地满足了市场对于大量品质统一的便宜猪肉的需求。但是在满足此类需求的同时,养猪业也磨灭了其他曾用来区分猪肉的特性,比如滋味和种类。养猪业或许会争辩说他们只是提供了消费者想要的东西,但是他们却将猪肉的种类减少到消费者别无其他选择的地步。养猪业决定提供怎样的猪肉给消费者,消费者只能在此范围内选择。如果我想要复制这顿给我带来许多启示的猪肉大餐,我可以在美国的任何一家超市中买到完全相同的肉。
后工业时代的猪
猪类改良协会会议召开的几个月后,《猪肉》杂志发表了一篇预测消费者需要的社论,编辑预言,在未来的几年中,高品质的猪肉、自然成长的猪和动物福利保险将大行其道。在2005年奥斯卡金像奖的颁奖期间,国家猪肉委员会发起了新一轮的广告攻势,宣传猪肉本身的迷人之处,而非强调它与鸡肉的相似性;史密斯菲尔德公司则公布了他们的一系列高品质的猪肉产品,公司说这系列的猪肉会“返朴归真”(也就说,会比较“肥”)。值得一提的是,连史密斯菲尔德这样力图用“统一”来取代“多样”的公司,也不得不返朴归真,去关注除自家瘦肉猪之外的猪。在从事了十年的现代猪养殖之后,史密斯菲尔德依然还掌握着可供选择的基因。要是现代养猪业存在的时间更久一些,那么“返朴归真”恐怕就不可能了。
当猪肉的营销策略似乎在发生180度的大转弯时,畜牧产业的状况却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像“普瑞尔格罗福”和“赛门克里克”这样的品牌猪肉售价更高,因为它们承诺猪能享受到福利保险,但其实猪依然被塞在同样的机械化室内畜舍中。
营销策略在发生巨大的改变,因为猪肉产业注意到了一些生产商的成功,这些生产商把他们的猪视作有感情的动物,而非蛋白质的单位。尽管这些农场的猪肉产量还不到美国的总产量的百分之一,但是他们的发展却给整个行业带来了一股冲击波,因为他们违背了“效率农业”的基本原则。他们的成功也证明,那些将生产效率最大化并降低价格的公司并不是总能从消费者那儿得到回报。
在离开爱荷华州之前,我拜访了保罗·威利斯,除了他自己出生的砖头房子,他还管理着尼曼兰奇猪肉公司。我一大清早到达农场时,我觉得自己想像中的农场就该是这副模样。鸽子在窝里咕咕地叫,一只公鸡在远处打鸣报晓。农场上的空气闻起来有一股泥土的气息,而不是一股粪臭味。尽管威利斯的农场看上去是一派老式农场的风光,但它也是一家建立在创新理念上的先进企业。“我们一直尽力以猪为本。”威利斯说。
威利斯没有为了追求高效率而将猪塞进一个只够它们站立的空间内,他创建的农场能配合动物的需求。他的理论是,为猪提供它们所需要的东西,作为回报猪也会长势喜人并在某一天变为一顿可口的美餐。
科学家的研究显示,当猪可以选择时,它们会将时间花在吃草和拱泥巴上。威利斯运用这些研究的结论改良了传统的养猪手段,并创建了一个能允许猪充分发挥天性的饲养体系,猪可以随意地吃草、觅食、社交和施展它们的筑巢本能。这个饲养体系让威利斯省去了圈养饲养场必须购买的大量的机械装置和药品,当猪有空间四处活动时,它们的粪便会滋养而不会污染土壤。
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一些小事。比如,威利斯花许多时间与他的母猪呆在一起,所以它们都认识他。当他进入畜舍时,猪不会感觉心烦,我进去时,它们也不会抗议。威利斯坚信,一头生活平静舒适的猪更有可能变为一顿世间美食——他的任务就是制造可口的猪肉。威利斯对保持严格的基因一致性不感兴趣,他的猪能经受住一两个细菌的攻击,所以人工授精对他而言没多大用处。而且,由于他的猪大部分时间都在户外跑来跑去,要想抓住它们实施人工授精是一件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当我问他是否让公猪来授精效率更高时,他点点头。
“一头公猪。”威利斯说,“是一个廉价的雇工。”
然而,价格也是不容争辩的问题。一块尼曼兰斯公司出产的猪排的售价要比史密斯菲尔德公司的贵许多。尽管如此,尼曼兰斯的猪肉还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1997年时,公司每周出产一百二十头猪。现在,为了跟上市场的需要,公司每周送去屠宰的猪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千头。尼曼兰斯公司旗下有四百五十个农场主根据协议为他们养猪,现在威利斯还在招募更多的农场主。
特别让威利斯感到骄傲的事情是,他为小型农场的主人提供了一种维持体面生活的方式,虽然他明白光靠尼曼兰斯一家的力量是不可能让垂死的美国中西部小镇恢复活力的。我们一起开车穿过爱荷华州的桑顿镇,威利斯在他的高中母校前把车停下。他是一道“桑顿闪电”——一种濒临死亡的品种。随着大型农场逐渐取代了小型农场,桑顿镇的人口大量减少,以至于都无法填满本镇自己的高中。现在他的高中变成了桑顿镇和其他三个镇共用的一所中学。
威利斯开车驶离他的母校,我俩都陷入了沉默。但过了一会儿,他的情绪又活跃起来。他停下卡车,指给我看他的一群正在玉米田里嬉戏的猪。是啊,该死的拟人论,它们正在干燥的玉米杆中打闹。它们朝一个方向冲去,只为再从另一个方向跑回来。它们在地上打滚。它们三三两两地结对玩耍。它们用鼻子拱泥巴,把耳朵以下的身体埋在土里。
“这就是猪的乌托邦乐园。”威利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