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这个时代的猪
作者:[美]那撒尼尔·约翰逊 金逸明
我对猪的性别的兴趣始于一次在爱达荷州的伯雷的一家酒吧喝酒的经历。我的朋友贝基告诉我说她无法忍受自己在郊外的一家大型养猪场的工作。每天她都要面对一队绵延不绝的大母猪涌入她工作的房间。偶尔还会有一头重达两百磅的猪冲破队列,把贝基掀翻在地。
“有时候,当你刺激它们时,它们会变得紧张。”她说。
我放下自己的啤酒。
“刺激?”
“是的,我是指人工授精。通常,假如你刺激一头公猪,它们就会来劲。但是,假如你不这样做,你就不得不把手伸到下面去摩擦它们的那个东西。”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的朋友热心地向我讲解了各种取得公猪精子的有趣手段,以及哄母猪怀孕的复杂流程。原本生物不需要鼓励就可以完成的事情似乎都变得非常麻烦。
我喜欢早晨吃意大利熏火腿片和培根。虽然通常我不会对农业的现实状况神经过敏,但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思考过我的食物是一些依靠人工授精得来的产物。当然,当我开始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也完全能理解这样的方式。在过去的二十年里,猪肉生产的学问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谁也不会指望生活在技术先进的养猪机构的猪猡还以过去的方式交配。但是,后来我发现,人工授精(在这个行业内被简称为“AI”)不仅仅是一个现代化的标志,它还是一门技术,该门技术将原本和蔼可亲、大腹便便的森林居住者变成了容易惊恐的鱼雷状的克隆生物,它们无法在户外生存,却能产出怪异的、精瘦的火腿肉。
先前,我对养猪场的任何关注总是会在午餐时分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当我发现这种繁殖技术无处不在时,我就变得好奇了:如果圣诞餐桌上的火腿是猪在人类帮助下自淫的产物,那么美国的猪肉生产究竟还涉及其他哪些事情?尽管在猪的变化过程中,人工授精决不是对现代猪的最大侮辱,但我们却把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归咎于此,人工授精是猪所受的一切侮辱的清晰象征。
现代化的家庭养猪场
为了亲眼目睹贝基所描述现代繁殖程序,以及更好地理解这个依赖人工授精技术的产业,我拜访了位于爱荷华州奥瑞利尔的斯利泽繁殖中心。
斯利泽家族在一条乡村公路边两间相隔三英里的红色金属畜舍,里面养满了猪。我在戴瑞克·斯利泽的指引下,开过第一个畜舍,穿行在犁过的冬季荒地间。然后我将车开上一条肮脏的路,朝第二间畜舍及它后面的一小丛建筑物驶去。这些猪舍的外形狭长、低矮,建筑风格犹如简陋的临时房子,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在节省材料的同时能装下尽可能多的猪。但是当我驶近它们时,我发现这些猪舍设计远非“简单”一词可以概括。猪舍的一面墙上密布着犹如飞机引擎的白色风扇,这使整个猪舍看上去像是一个“临时房”与“发电厂”的杂交体。我将车停在一小幢活动办公楼和一座农舍之间的一片矮林下,戴瑞克的父母至今仍住在那座农舍里。
戴瑞克真诚地与我握手,对我表示欢迎。他将我领进办公楼里全新的会议室,并给我倒了一杯苏打水。他坐下来,透过金丝边眼镜注视着我,告诉我说他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保持家族正直的声誉。他说此话的时候是如此真诚,所以我毫无疑问地相信了他。然后戴瑞克往后一靠,问我他有什么可以帮我的。他很乐意告诉我任何我想要知道的有关饲养场的事情。
“那么,斯利泽繁殖中心,”我问,“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所?”
“我们是一家种公猪饲养场。”戴瑞克就事论事地说。
“哦,好。”我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种公猪饲养场”,然后当我重新看这几个字时,我停了下来。
“嗯,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呢?”
“我们在这儿养公猪,对外提供新鲜的公猪精液。”
戴瑞克说,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农民们开始叫他的父亲布奇·斯利泽帮他们年轻的母猪施行人工授精。之后,他们要求他保留他们的种公猪。那个时候,简单化的大型养猪场逐渐在美国中西部盛行,猪肉生产者正从在空地上散养一小群猪的庄稼汉多面手,向专业养猪者转变。照管猪,从繁忙的一天中的一个项目,变成了一种自成一体的生意。
1990年时,在美国的猪类繁殖中,人工授精的比率只占到百分之七。当时,作为行业领导的大型圈养场刚刚出现。这些大型饲养场的目标就是通过生产标准化的猪来使他们的效率最大化,标准化的猪会按照可以预计的速度生长,并产出与预计相符的同样的肉。为了培育出标准化的猪,这些公司需要标准化的遗传基因,而通过精子来传递标准化的基因则是最简便的方法。根据最新的计算,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大型养猪场使用人工授精。随着人工授精比率的上升,像斯利泽家族这样的种公猪繁殖机构迅速遍及全国。
斯利泽家族的种公猪都圈在我来时途经的第一个畜舍。它与只圈养母猪的第二间畜舍相距三英里,这样做是为了降低风在两个畜群之间传播病原体的风险。畜舍外有一道链环栅栏,栅栏顶上有尖利的金属丝,以防止人和动物进入,因为人和动物都可能是疾病的传播媒介。这两间畜舍不会产出任何供人消费的东西,它们只生产精液,这些精液通过地下气动导管被传输到附近的一家实验室。导管用来传输精液的容器样子很像银行供开车者使用的出纳窗口。
在过去的岁月里,一头获奖的种公猪可能会与当地所有农场里的母猪进行自然交配。今天,从经济上考虑,这种做法对大型猪肉生产商来说简直就是自杀,也等于是对猪判了死刑。现代猪太容易感染疾病,所以生产商必须采取极端措施把他们的畜舍改造成无菌仓。现代猪容易得病,因为它们生活在封闭的畜舍中;而且,由于它们的基因是统一,突破一头猪的免疫系统的病菌就能传播到另一头猪身上。一个偷藏在一头四处游荡的猪的脚趾间的细菌可能会毁掉半个畜群。猪肉生产商只从外部引进公猪的精液,而非公猪本身,这能使他们圈养的猪尽量免受细菌的感染。
斯利泽的防护措施不仅限于栅栏和气动导管;他会将新来的公猪隔离观察六十天,放它们进入畜舍前还要给它们验三次血。斯利泽全家都参与了农场的经营,但为了避免传播细菌,只有戴瑞克进入过猪舍。这些猪的饲料中还添加有少量的抗生素,以帮助它们抵御疾病。这是一种有争议的做法,因为病原体最终会产生抗药性。但是几乎所有的现代农场都在饲料中添加少量的抗生素;除了抵御疾病,抗生素还能加快动物的生长速度。
和斯利泽中心相比,其他饲养场常常会采取更加严厉的防护措施。一家公司为了避免细菌交叉感染,竟要求一对在不同的畜舍工作的父子分开吃饭。最高科技的饲养场开始养殖一批新的猪时,都会选择通过剖腹产出生、刚离开子宫的小猪崽,他们会将猪崽洗刷干净,并让一头机械母猪来喂养它们。
在我有机会询问之前,戴瑞克就告诉我说,我绝对不可以进入种公猪的畜舍。一方面,暂时不需要与公猪会面让我稍微舒了一口气;另一方面,我却感觉有些失望,因为我本希望自己能亲眼目睹我的朋友贝基所描述的全过程。我明白自己无法让戴瑞克改变主意,于是我问他,我是否可以看看他们养着八百头母猪的畜舍。戴瑞克说,这得取决于他的父亲。布奇·斯利泽是一个长着方下巴的高大男子,他在一个前提下同意了我的要求:
他注视着我的眼睛,问道:“好吧,在这里你必须对我说实话。你最近没有跟其他任何猪接触过,是吗?”
由于我没有跟别的猪接触过,布奇便带我去换衣服。他给我一件兰色的连身服,一件带帽兜的橙色套头衫和一双塑胶鞋套。我们在畜舍门外停下来,我穿上厚厚的塑胶鞋套,身上的临时生物防护服让我感觉有一点不舒服。我想,去拜访老迈的霍华德·休斯(注:1905-1976,美国航空娱乐业巨头。)的情景肯定也是如此。布奇解释说,防护服既可以保护猪不会感染到我衣服上的细菌,也可以保护我的衣服不会沾上畜舍里的氨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