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诺曼·梅勒与纽约

作者:[英]V.S.奈保尔




  “这很好。”达斯廷说,他方才的忧郁突然消失了。“我们能赢。”他是肯尼迪的拥护者。
  正在上车的梅勒,把达斯廷叫了过去。一个女志愿者朝我瞪大了眼睛。“我疯了!”一分钟之前她还是个娴静的少女。“我爱他!我读过他所有的作品。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我爱他!”她重重地往带有竞选徽章的桌子上一坐。“我疯了!”
  达斯廷回来了,面露喜色。“他要一个汽车列队。”达斯廷喜欢汽车列队。
  后来,在沙利文街集市——那里的房子都是带有逃生楼梯的旧砖房,充满垃圾的街道混乱不堪,一个脚踝和小腿上绑着绷带的女人坐在小吃摊和玩具摊后面,香肠正在煤炭上烤得吱吱作响——梅勒和达斯廷又聊了起来。
  “看看他们,”达斯廷的妻子说,“你不认为他们看上去有点像吗?尤其是头发。”
  星期一,在最后一个新闻发布会上,梅勒从昨天在电视上无精打采的形象恢复正常。班宁也在那里,显得很和蔼,穿着正装,又开始掌控全局。四个汽车列队已经在外面守候。一个德国的制作人说:“在德国的影片已经制作完成了。周六晚上刚刚上映过。”一个带有外国口音的女孩被告知新闻发布会的座位预留给了纽约城内的媒体。梅勒、梅勒的妻子和布来斯林坐在第三辆车里。班宁坐在第一辆带有扩音器的车里,他将做一些游说工作。
  “梅勒-布来斯林和第五十一个州。从现在的候选人中选一个最好的吧。”
  这是梅勒车队上的标语。这其实是由一个黑人提议的。班宁不喜欢这句口号,但他说的时候坚信不疑。在百老汇,有一些群众在欢呼、招手。可是在以保守、阴郁著称,以及集炫耀和怠慢于一体的哈莱姆区,竞选游说就显得相当安静了。在南布朗克斯,竞选海报都是用西班牙文写的。而班宁——发掘了一项新的才能——说西班牙语:“一辆开着的车后面,跟着两辆汽车。”他的发音不错,可惜的是人行道上没有人响应他。竞选车列缓缓地开走了。
  梅勒打开车门招呼班宁过去。班宁跑去与他商量,然后向我们跑来。“好,那么我们在第五十街和第六大道那里碰头,就在时代生活大厦前面。我们将用车列开路,与现场的选民握手。”班宁从没喜欢过车列这样东西。车列散了,在没有扩音器的寂静中,车辆各自飞驰回到曼哈顿。
  时代生活大厦前的欢迎仪式非常隆重。梅勒,站在纽约是两个城市的立场上,激情洋溢地为弱势群体说话。可惜他最好的听众永远是中产阶级、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艺术家等对他心存敬畏的群体。
  他们带了很多啤酒到总部。总部里已经装上了很多电视台的摄像机以及监视器。最后一块隔板已经倒下了,他们在房间尽头放置了一个讲台,墙上装饰着各种竞选海报(已经成为了某种纪念品,被收藏家拿走不少)。大家看上去心情不错,这是一种获胜的心情,胜利意味着不是最后一名。
  “这对我来说很重要,”班宁对整场竞选总结道,“显然,梅勒将对美国历史产生重要影响。他要么是一股巨大的破坏力量,要么是伟大的奠基者之一。很明显,他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写《夜之军》。”
  这天晚上大厅了挤满了人:媒体人员(电视台记者表情严肃,意识到了年轻人的嫉妒),各个行政区的志愿者,许多流浪汉。有一个半墨西哥血统、半印度血统的女孩穿着嬉皮士的衣服坐在地上,面前有一支红色的蜡烛。她错过了竞选的关键部分,也低估了今天的人群。那个新泽西的女孩是一个黑人。班宁,精神抖擞的,意外地戴着一条淡蓝色丝制围巾,站在台上,像一个灯光下的演员,不断维持秩序。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和预料一样。梅勒在国会议员朔伊尔之上(Scheuer),票数5%比6%;布莱斯林比他在总统竞选中的表现好得多:他几乎得了10%的票。人群中响起掌声和跺脚声。
  班宁说,这幢楼可能要倒下了。“如果你死之前可以许一个愿望,不要把它许在别人身上。”
  他们是反对者,但气氛依旧热烈。他们也是美国人,做任何事都小心谨慎,从不鲁莽行事。他们准备走了。
  大约午夜时分,梅勒夫妻俩和布莱斯林出现在大家面前,摄像机和灯光跟在他们后面。在不断地握手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台前。
  “我们很难宣布胜利。”梅勒说。这是他们的玩笑;胜利正是他们正在庆祝的东西。“听着,你一直表现得棒极了。我们用较小的预算,获得了较大的成效。我们花的钱才及瓦格纳的十分之一,我们得到了5%的选票,而他才有30%,所以我们的成果是他们的两倍。”他很调皮,英雄在他的支持者面前显得活力四射。班宁站在我旁边,无精打采的。正如那个新泽西女孩所说的一样。
  电视台五颜六色的灯光把梅勒夫人映衬得更美了,梅勒的双眼此刻蓝得那样纯净,墙壁上的海报也在光照下分外惹眼。这是一个狭小的厅堂,中间有一个讲台,监视器屏幕上显示的场景就像是一场事先安排好的电影。这是在华尔街的旧财政部大厦楼梯前最后的荣耀一刻了。
  有一个通知并没被人遗忘:任何对今年夏天在美国现役陆军士兵抵抗运动机构工作感兴趣的人,请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本来,下午只有四个签名,现在,这张纸已经被签满了。
  
  一周之后我和梅勒一起用午餐。他在科德角半岛呆了几天,在这之前的那个晚上他参加了弗雷泽战斗,那天他在制作一部电影,很快他就要着手于那些有关登月的文章。“这将是一项奇怪的任务。那些宇航员根本不跟我说话,他们正在写自己的书。”他又重拾自己的作家生涯。
  政治看来已是遥远的过去了。不过,那些指控他分裂自由党选举和对暴力的助纣为虐的消息,仍使他相当敏感。他认为许多投票给他的选民不是非选他不可。他不认为自己表现得很好,上周他失去了一些选票,他接触的选民也不够多。让他震惊的是,有些和他握过手、并表现得相当友好的选民并没有投他的票。
  他又说了一遍,成为一个政治家让他变得比以前单调了。但他现在明白了,政治家在谈论“服务”时,是非常严肃的。一个政治家必须要服务于、奉献给他的拥护者以及公众。这就是他的弱点。例如,在人们问他能否清除街上的垃圾时,他并没有办法回答。梅勒仍然忠诚于自己的信念——第五十一个州,统治其余街区——但是他想或许另一个非常单调乏味的候选人能在政治上做得更好。
  单调:这是一个不断出现的词。尽管,梅勒在竞选时用贬义词来重新定义了他的作家身份。他无法评价这场竞选的价值。“如果然你没有获胜,那么你的改变还不会太大。”也许,有些理念将会被人们接受:时间将会证明一切。“或许这仅仅是一种好奇。四年之后,在下一届竞选中,也许会有人说,‘还记得那个曾经竞选市长的作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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