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爱恨两难

作者:龙懋勤



子发病了,幻觉是忧郁症病人的一种主要表现,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石全芳想起往事,心里一阵紧一阵痛,嘴里嗫嚅着说:“不想了,不想了,再想多了,好人也会弄成神经病了。”
  她正捧着丈夫的遗像痴痴地发呆,姜晓莉轻轻地走了进来,小心地说:“妈,我爸爸妈妈明天要到城里来,说是给我爸爸检查病。”石全芳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转身站了起来,笑着说:“好事情嘛,欢迎欢迎,亲家们有两年没有进城了,我也想他们。我明天买点儿好吃的,准备准备。”姜晓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问:“妈,刚才你哭了?”石全芳说:“没有,没有。”姜晓莉说:“我刚进来的时候,你在看尚峰爸爸的遗像。”石全芳笑了一下:“我守了二十年的寡,不容易呀。唉,我也是苦命的人。晓莉,你坐。”姜晓莉顺从地坐在床边。石全芳说:“晓莉呀,尚峰是个病人,你我都清楚,我们不能刺激他,只能好言相劝,现在他还可以生活自理,总比瘫痪病人、癌症病人强嘛,妈比你们年轻人想得远,妈不会亏待你的。”姜晓莉没有应对婆母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妈,尚峰的爸爸是不是也有这种病?”石全芳机警地笑了笑:“他爸爸是大学生,有那种病能考上大学吗?他是因公死亡,他生前很优秀的,对我也很好。”姜晓莉忧心忡忡地问:“尚峰的病能医好吗?很多人都受过刺激受过挫折,怎么唯独尚峰过不了这一关?”石全芳叹了口气说:“晓莉,我以前也跟你说过,都是高考落下的病,尚峰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他硬要上什么北大。唉,也怪我,望子成龙的心太急切,这都是教训呀。”姜晓莉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说:“妈,你睡吧,打扰你了,我问问,是想摸清尚峰的病因,没有其他的意思。”石全芳说:“你也去睡吧。”
  姜晓莉来到客厅,她没有一点儿睡意。这次父母进城来,她并不十分欢迎。父母一直为女儿嫁到城里高兴,在乡下与人说话都是扬眉吐气的,可两位老人哪里知道女儿心里说不出的苦呢?
  半年前,姜晓莉回过一趟娘家,哭着向父母述说,说自己瞎了眼,嫁给了一个病人,以致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还说想离婚。母亲说:“晓莉,你疯啦?结婚才两年,你就提出离婚,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一个乡下妹子嫁给城里人,也该知足了,快莫说疯话了。”父亲也在一旁说:“晓莉呀,吃五谷生百病,你不能看他一生病就想离婚,万一是你生病了呢?”姜晓莉说:“爸,你知道吗?邓尚峰精神有问题。”父亲问:“精神?神经?是武疯子还是文疯子?按一般的说法,武疯子是动手动脚打人,文疯子就是只说不动手。”姜晓莉说:“邓尚峰不是疯子。”母亲问:“是不是羊角风那种病?”姜晓莉含着眼泪说:“都不是,是忧郁症。”父亲想了想说:“忧郁症,没听说过,我只问你一句,他打不打你?”姜晓莉说:“我还真希望他打我一次呢。”母亲嗔怪地说:“你这傻丫头,尽说疯话,贱骨头,自己讨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姜晓莉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心想跟他们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只是掷地有声地说:“反正,我一定要离婚。”父母惊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夜里,姜晓莉的父母经过一番商量后,又来劝说女儿。母亲说:“晓莉呀,就算邓尚峰病了,你也不能离婚,那样,就对不起亲家母了。你知不知道,亲家母这两年给我们的钱,离一万块也差不远了,过年过节都给我们寄钱寄衣服,你不一定都知道。还有,你弟弟正在读高中,也需要钱呀,亲家母是个好人。”姜晓莉没好气地说:“妈,我是跟邓尚峰结的婚,不是跟他妈。”父亲好言劝道:“晓莉,邓尚峰有病,可以医嘛。只要不是癌症绝症疯子傻子,还是能够医好的。再说,邓尚峰是独子,在城里有房子住,又没兄弟姐妹来和你争财产,婆媳关系也好处,你该知足了,不能由着性子来,我和你妈还有两张老脸呢。”姜晓莉一时无话可说,只是任两眼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最后,她悲愤地吼了一句:“我就是要离婚,你们不同意我也要离婚!”母亲顿时眼圈也红了,哀求地说:“丫头,做人要讲良心,你想气死我呀。”姜晓莉气鼓鼓地说:“石全芳骗了我,你说她是好人?我说她是个骗子!我反正要离婚!”父亲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厉声说:“不能由着你性子来,你想离婚就离得成吗?那要双方同意!再说,人家又没有绑你抢你结婚,你是自愿的!你要再提离婚,今后就不要再进姜家的门,我也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姜晓莉掩面大哭,起身跑进里屋,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姜晓莉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涌出来了。这时,卧室里的邓尚峰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姜晓莉知道,邓尚峰又在说梦话了。她几步走到床边开了灯,见邓尚峰已经坐起来了,嘴里还在喃喃地说:“大印掉到河里去了,咚的一声,真的,掉到河里去了。”姜晓莉没好气地问:“什么印?那么金贵?”邓尚峰瞪着无神的两眼悲哀地说:“是省长,省长把县长的大印双手交给我,我……我没接住,掉到河里去了。”姜晓莉勉强笑了笑,说:“那是你在做梦。好了,好了,睡下去就好了,我们不要县长那大印,太重了,你拿不起,睡吧,睡吧。”邓尚峰重又睡下,姜晓莉关掉灯,走出卧室。
  夜深了,姜晓莉还是没有睡意,再一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她知道,有忧郁症的人,什么是做梦,什么是幻觉,他们根本分不清楚,一律认为是真的,不管正常人怎么解释都没用。邓尚峰晚上说梦话,那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如果忘了吃药,一夜说个两三次已经是家常便饭,弄得姜晓莉也常常失眠,她怕自己久而久之也会患上忧郁症。就是在白天,邓尚峰有时也自顾自地说话,好像他面前真有几个人似的,有时轻声细语,有时有说有笑,有时还像吵架一样。姜晓莉见得多了,她恨自己的丈夫,也有点儿可怜自己的丈夫。
  记得第一次和邓尚峰见面的时候,她曾经眼前一亮,小伙子还真不错。她知道,大多数农村妹子嫁到城里,虽然表面风光,但心里还是有苦楚的,因为那些男人基本上都是城里的二等货、三等货。有的是个子矮,有的是带点儿残疾,有的是长得丑,有的是没有固定工作,还有的干脆就是个病秧苗。当时,姜晓莉对邓尚峰有种一见钟情的感觉。
  他们结婚半年后,邓尚峰离开了那家公司,回家了。本来是被辞退的,婆母却说那家公司不利于尚峰的发展。此后,邓尚峰又陆陆续续地找了几家公司,每次不到两个月,又回家了。到后来,他干脆就不去找工作了,倒像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在屋里发傻发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姜晓莉终于发现邓尚峰在吃药,但那药是放在婆母房里的,她也就没怎么在意。有一天,她上班刚出门没走多远,发现忘带小灵通,赶忙返回家里,正碰上邓尚峰在吃药。当时,婆母的表情显得有点儿慌乱,赶紧把药瓶捏在手里,说是自己眼花,让儿子帮忙看看瓶上的字,看一次能吃几颗。姜晓莉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一天在家休息时,趁婆母上街买菜还没回来,在她的房里发现了一些药瓶和药盒,有百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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