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6期

爱恨两难

作者:龙懋勤




  作为母亲,她的爱发自肺腑;作为公婆,她的情别有用心……面对古怪多病的儿子、漂亮哀怨的媳妇,一个守寡多年的女人,用含辛茹苦的一生,诠释了“爱”的另一层意义……
  
  温柔多陷阱
  
  窗外夜色凝重,淅淅沥沥的秋雨像落叶飘零,让人惆怅。斜靠在床上的姜晓莉双眉紧锁,望着睡在旁边的丈夫邓尚峰,心里一阵阵揪痛。她没感到身边是一个大活人,觉得那就是一截钻不出火星的湿木头。
  姜晓莉二十多岁,小鼻秀嘴杏眼,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在男人面前很打眼。而她平素也看惯了男人的笑脸和奉承,多少知道一点儿自己的魅力。俗话说,女怕嫁错郎,姜晓莉认为自己就是嫁错了郎的傻女人。她的丈夫邓尚峰长得一副白面书生模样,配上一米七二的身高,与自己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叫人眼红。可是,他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在床上是个银样铖枪头,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想着丈夫平时萎靡窝囊可怜的模样,感受着此时秋雨的潮湿霉气,她又一次恼怒了,用手推了推躺在一旁辗转反侧的丈夫。她愠声斥责:“邓尚峰,你一天就晓得睡、睡,你像个男人吗?你像个老公吗?你就当一辈子公子哥儿吗?”邓尚峰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妻子这样尖刻的话语了,但他从没有冒过火。他懒懒地从床上坐起来,望了望妻子的一双泪眼,淡淡地说:“晓莉,你看不惯我就离婚吧,我有一瓶安眠药,我不会拖累你的,真的。”丈夫说这种话也不是第一次了,姜晓莉已经听麻木了。她吼了起来:“邓尚峰,你就只会说这句话,你想害死我呀?你妈咋生了你这个废物?”邓尚峰费力地鼓了鼓眼,声音高了一度:“我……我想这样吗?我无能,我无用,为什么生我?我怪谁呢?”
  这时,他们卧室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姜晓莉明白,这是婆母石全芳在敲门。每当小两口发生争执的时候,婆母都要过来敲敲门,一般不说话,只是提醒提醒他们。这套房子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的职工宿舍,只有五十多平方米,小两口和守寡多年的母亲住在一起。邓尚峰是独子,在母亲眼里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房子是邓家的,准确一点儿说是石全芳的,况且,姜晓莉从农村进城,第一缕温暖的阳光是石全芳撒下的。此刻,婆母善意地敲门提醒,她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无名怒火,不再挖苦自己的丈夫,自顾自地倒头睡下,背对着丈夫,又一次陷入不眠之夜。
  姜晓莉是一个从山区来的打工妹。四年前,初中毕业的她,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呆了几年,满了十八岁,父母才同意她出门打工。凭着自己出众的相貌和秀美的身材,她被县城里一家名叫“临江仙”的酒楼聘用。当了一年上菜的服务员后,第二年她就当上了领班,工资从三百元、四百元慢慢升到了现在的八百元,在县城里也算不高不低的收入了。姜晓莉对自己目前的工作比较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自己摊上了一个白吃饭不干事的丈夫。她从恨丈夫转而恨婆母,因为是婆母一步步地将她温柔地诱骗到婚姻之中,让她备受煎熬。
  姜晓莉刚进城打工的时候,和一帮小姐妹挤住在一个小屋里。起初大家都还很单纯,但过了不到半年就开始变了,有涂脂抹粉的,有不断玩朋友的,还有暗中当坐台小姐的。姜晓莉本质上是一个纯朴的姑娘,从没想过贱卖自己,也不愿同流合污,于是决定自己找个房子搬出去住。
  县针织厂是一个倒闭了的单位,在城边上,姜晓莉东寻西找,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那天,她一进厂门就遇到了石全芳。她说:“阿姨,您这里有没有出租的房屋?七八个平方米的就行了。”石全芳虽然是个退休工人,但她曾当过车间主任,是个很能干的老太婆,看到姜晓莉时,顿感眼前一亮,就说:“妹子,你今天遇到大妈,算你有福气,这事包在大妈身上。你是农村进城打工的吧?”姜晓莉点了点头。于是,她俩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石全芳给姜晓莉果真租了一间房,十个平方米,是原来厂里单身汉住的房间。姜晓莉很满意,房租一个月六十元,不太贵。自打姜晓莉住下后,石全芳隔三岔五就要来看看姜晓莉。而且,她每次来,都不是空手,或带点儿水果,或带一小碗红烧肉粉蒸肉,或是一小袋花生瓜子。姜晓莉常问:“石姨,您为啥对我这么好?”石全芳笑着说:“妹子,有人喜欢你,不好吗?”姜晓莉红着脸说:“石姨,我可不可以为您洗洗衣服打扫屋子什么的,这样我心里才好受一些。”石全芳说:“妹子,欢迎你到我家里来玩,你石姨从来就是一副热心肠,我只有一个儿子,就少你这个干女儿呢。”姜晓莉脸更红了。常言道,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她多少有点儿明白石全芳笑脸背后的隐隐心思。
  姜晓莉本来是个农村妹子,现在有个城里人来疼爱自己,还有可能嫁给一个城里人,不说梦寐以求,至少也是一个让人兴奋的事。她最终没能经受住诱惑,带着一分好奇,来看望石全芳。
  石全芳的丈夫已去世多年,家中只有一个独生子邓尚峰,比姜晓莉大五岁。邓尚峰原来也是针织厂的工人,干了不到两年,厂子就倒闭了。他相貌周正,文质彬彬,看样子非常老实厚道。唯一让姜晓莉不太满意的是邓尚峰的眼神缺少年轻人应有的光彩,看上去略显忧郁,对人爱理不理的。她想,他是城里人,有一点儿清高也是自然的。石全芳一个月的退休金虽然只有五百多元,但她是个很会持家的人,房子里有彩电、冰箱、空调,像一个小康人家。更让人放心的是,她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小姑子挑刺,没有妯娌使坏,这样的家庭好相处,姜晓莉心里暗暗涌起一股幸福的滋味。
   但石全芳并没有心急火燎地捅破那层窗户纸,而是用锲而不舍的温情去感化姜晓莉。两年过后,姜晓莉满了二十岁,石全芳才明确表示希望姜晓莉给她当儿媳妇。早有思想准备的姜晓莉羞红了脸,答应了石全芳。
  婚后,邓尚峰的缺点和毛病逐步显现,让姜晓莉恨也不是爱也不是。邓尚峰不打人不骂人,不打麻将不赌博,本来算得上是一个好男人,可是,姜晓莉情愿让他动手打自己一顿,发一次火冒三丈的脾气。遇到任何事,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一锥子扎不出个血点子,没有一点儿激情。姜晓莉常无可奈何地直掉眼泪。
  今天夜里,心中烦躁的姜晓莉又一次斥责邓尚峰,可他还是那几句老话:“离婚吧,我有安眠药……”姜晓莉心里乱极了,对自己这位三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的丈夫,她真的是无计可施了。跟这样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幸福吗?姜晓莉的两眼涌出了一串串泪水,久久不能入睡,她真的想离婚了……
  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石全芳柔声喊道:“晓莉,该起床了,面条已经下锅了,吃了好上班。”她应了一声,起来了。
   每天清晨,婆母都是这样为她准备好早饭,等她起来吃。她也知道,家庭里最不好处理的就是婆媳关系,而像石全芳这样通情达理的老人实在是太难找了。
  当她洗漱完毕来到餐桌旁时,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已经摆到了她的面前。她笑了笑,说:“妈,辛苦你了。”石全芳说:“晓莉呀,跟妈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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