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2期
典型爱情
作者：李惠泉
李锐脸色逐渐地变化，原先平静的面容不见了，皱纹随之在脸上突现，腮鼓起来了，牙关咬得老紧，眼睛不再转动，仿佛卓娜就在跟前。随着卓娜说话的进展，他一会儿仰天长叹，一会儿攥紧拳头，好像要找一个人打一架似的。当卓娜讲完最后一句话时，李锐抱着头，趴在桌子上，只见双肩不停地颤动，浑身都哆嗦起来。
他咬紧牙关，望着秦红，缠绵悱恻地说：“正如她说的一样，我读到了她这本书，是我一生的幸福，她教会了我人如何活着，教会了我如何书写这个爱字。是的，正是自私毁了爱。”
“李锐，你与卓娜认识虽然不长，但你们的感情却是真诚的，她有了你这样爱她的男人，我想，她也会安心地走的。好了，我要上班了，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秦红双眼也红红的。李锐点了点头，看着她走进医院的大门，这才转身离开了医院。
在去拘留所的路上，李锐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告诉李锐，李冰从家里出走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李锐赶到家，看到舅舅开着车也来了，两人马上直奔小汤山医院，果然看见李冰在医院门口徘徊。舅舅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说，李冰，我们回去吧，爱是什么东西，你们长大了就懂了。
“你不懂，舅舅。”李冰摇着头。
李锐拉着她就往车上塞，训斥道：“就你懂，你都大学二年级了，还跟孩子似的，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它不仅仅是男女之爱，还要爱父母，爱朋友，爱同事，爱大家，知道吗！”李冰嘟噜着，极不情愿地坐上了车，对着哥哥说：“你是个法西斯，强盗，我不跟你这样的人说话，我一定能感动毛头，他会爱我的。”
把李冰送到家，李锐这才去了拘留所。
说尽了好话，又托人找了关系，李锐这才见到了卓成功。他这才知道跟他一起被拘留的还有刘建超等几个人。几天不见，卓成功已经衰老了许多，原先整齐的头发也紊乱不堪，一副愁容。他看见是李锐，脸上立刻呈现出笑容，冲着他说：“李锐，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这个时候还来看我，卓娜还好吗？你见到了她吗﹖”卓成功还不知道女儿第二次被感染了ＳＡＲＳ病毒。
李锐把磁带塞进机器，冷冷地说：“卓厂长，我为你感到悲哀，你不但毁了自己，毁了大家，也毁了自己亲爱的女儿，你听听卓娜是怎么说的吧！”他揿下了放音健，卓娜的声音就飘满了房间。
“为什么是这样，会是这样？”听完女儿的话，卓成功精神几乎崩溃。他跺着脚呼天喊地说：“她……她不是好了吗？为什么又感染上了，苍天为什么这样对我，十年前我爱的人离我而去，难道今天又要夺走我惟一的爱吗﹖天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我难道做错了什么﹖商场上欺诈、做假、不讲信誉……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我……我有什么办法，哪个商人不是惟利是图……”他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喊着。
李锐说了卓娜感染的经过。
“你说什么﹖”卓成功的手从铁栏里伸了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胸，怒吼：“你说的是真的，他们医院里也进了我们厂的消毒液？”李锐轻轻地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没错，由于你们厂的消毒液根本不能杀死病毒，卓娜每次从病房出来都要用它洗手，而ＳＡＲＳ病毒就留在了她手上，你应该想到后果。”卓成功脸色苍白，倒退几步，昏倒在地上。
几天以后，对卓成功的处罚下来了，由于最终无法认定死亡的人跟消毒液的关系，免除了刑事处罚，罚款一百万元，吊销企业营业执照。就在卓成功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天，卓娜也闭上了双眼。五天以后，李锐见到了已经消毒的骨灰。他坐着卓成功的车，来到了清西陵边一座美丽的山峰。卓成功托朋友在此为卓娜选了一处墓地。
墓地在半山腰，四周树木葱郁，花草茂盛，远处的清西陵尽收眼底，边上的谷涧荡着幽远，极目四望，眼前是一片花海蝶群，粉红色的花瓣微露香唇，金黄色的花蕊与蝶喙交会，含苞欲放的花蕾把美藏于其中……花姿秀美多样，气味芬芳袭人，这个季节，这个美景，不正是卓娜的灵魂再现吗﹖两人都默不作声，欲哭无泪，只看着民工在忙碌地工作。
李锐站在那里望着群山峻峦，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心疼和悲哀，他再也禁不住这种悲哀，双手捂着脸，只见痛苦的泪水从指缝中汩汩流出，渗透了整个身体。
卓成功在墓前点燃了一柱香，面无表情地三鞠躬，然后一个人踉跄地下了山。
山腰的墓地又恢复了平静。岁月悠悠，人们还能记住那个长眠于山中的女孩吗﹖那个对爱至诚至真，把生命献给了病人的护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