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魂断多伦多

作者:严夕奎



缠在姚棋两条腿上,并且适时摆动起来。姚棋的眼前,幻化出千百张陈小萍楚楚动人的脸,她每一张面容都流着眼泪。
  米莉把脸凑到姚棋的脸上,柔声对他说:“亲爱的姚,我需要你。”发自米莉嘴里的那股热烘烘的臭气令姚棋作呕。他奋力把米莉推出老远,大声对她说:“不,我不!”
  米莉从不远处的水中探出头,惊慌地问:“姚,你怎么啦?”
  姚棋一步步向岸边游去。上岸后,他迅速穿上衣服。
  “你不愿意和我做爱?”米莉用英语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恼羞成怒地换成法语骂姚棋一大串脏话。
  安大略湖之游不欢而回。回到家,米莉拍给姚棋一张账单,账单上列出了今天两人出游的所有开支。令姚棋气愤的是,账单的最后,米莉列出了八十加元的工时费让他一并支付。
  在姚棋掏钱给米莉的时候,他看着她那张因肥胖而显得丑陋的脸想:今天,如果我跟她做爱,她还会问我要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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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成了姚安徽第一个钢铁同盟。我们两人或共同或分头去做我们周围工友的思想工作。人人厌恶这间工场,人人都渴望离开这里。但没有头儿,谁也不敢贸然起事,更不知道如何有效地去跟工场主作斗争。说实在话,你想作斗争,连个对象也找不到。到目前为止,在工场里做工的人中,没有任何人见过这间工场的老板是什么样子。他从来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人们只在私下里议论,说老板是早些年偷渡到加拿大的华人,跟加拿大一女子结婚后取得加国国籍。后来因妻子受不了他的胡作非为跟他离婚。他终日在多伦多的唐人街——士巴丹娜街和丹达士街上游荡,结交一批人混起了黑社会。他在唐人街靠敲诈华人迅速发财后,瞅准了制假售假这一行当,就在郊区租房进行非法生产各国名牌箱包和皮鞋,然后往唐人街的华人商店里倾销。我们只知道他的打手叫他凯哥,别的就一无所知了,包括他姓什么都不知道。上班不能乱窜乱动,我们就利用下班休息、吃饭的间隙,利用谈心的机会,向工友讲解苯中毒、再生障碍性贫血、白血病及时不时有人死在工作台上的原因。工友们听后大多都是既惊恐,又无奈。我和姚安徽就给他们做工作,要求大家团结起来,团结就有力量。我们说我们两百多个工人兄弟抱成一团,难道斗不过他凯哥?工作做通了,第二步是建立组织。由姚安徽担任头儿,进行策划,制定具体的斗争和保密工作措施。我担任联络员和宣传员。第三步就是等待时机。姚安徽说没有成熟的时机不能妄动,妄动势必造成无谓的牺牲。机会成熟,我们就暴动,逃出这间工场。一旦冲出这间工场,冲出这座大院,跑到外面,我们就成功了。
  在和姚安徽策划暴动的日子里,我和姚安徽的心里都充满了紧张和兴奋,神经高度紧张,精神高度亢奋,心一天到晚总是惶惶的,慌慌的。姚安徽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照亮了这间工场里所有工友晦暗的心。我明显地感觉到,广大工友的精神面貌较姚安徽进来之前有了很大的改观,过去死气沉沉的工场里,出现了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些许生机,工友们的眼里都透出神采。过去,下工后工友们都是默默地吃饭,夜晚都早早地精疲力竭地钻进被窝,人们彼此之间绝少交流,仿佛多说一句话就会耗去几分生命似的。现在,回到宿舍,总能听到人们三三两两小声地讲话,大家相互谈论过去发生在他们身上或者家里的一些快乐和痛苦的往事。交流或抒发一些在国内、在多伦多的遭遇和感慨。
  一天晚上,姚安徽突然问我:“老单,要是出去了,你是回国呢?还是继续待在多伦多?”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回国。我跟他不一样。本来,到加拿大来,别人是想通过假结婚淘金挣钱,我呢,是实实在在想找个加拿大女人结婚移民。因而,在办理跨国婚介手续时,我比别人多付了五万块钱,左挑右拣,找了一个加籍华人。她的中文名叫杨肃,是个长得满好的女孩子。见面时,我把我的愿望告诉她,她很愉快地满口答应了我。她说她孤身一人漂泊异国,倍感孤寂和凄清,能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子做伴侣,然后在多伦多做一份小生意,她就很知足了。她还告诉我,外国人在加国找份工作不容易,但你要是做一个小生意也还是好赚钱的。不料到多伦多我才知道受她骗了。她原来是多伦多华人聚居区的一个妓女,后来兼职跨国婚托儿。我找她理论,她不但找人把我收拾了一顿,不到一个月,她就跟我办了离婚,把我踹了。在多伦多,我成了黑人。直到到这里来之前,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东躲西藏过日子。
  我问姚安徽如果暴动成功,出去后他怎么打算。他深深地叹口气,说:“出去后,我还要在多伦多留下来。先努力找一份工作,等赚点儿钱后,在唐人街开一家安徽土菜馆。”他告诉我,其实,他做梦都渴望回国。“安徽人,比其他省份的人更恋家。”他说。他无比强烈地思恋陈小萍,思念在安徽的儿子和年迈的父母。但是,他没有退路。他的屁股底下欠着一百多万外债。而陈小萍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为他出国了。如果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国,一方面,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本钱了,再则,他有什么脸去见陈小萍啊?“不管好坏,我都得留下来。借用一句中国古话说:不成功,便成仁。”我看得出,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布满了痛苦。“我没有后路可退啊。”他说。人啊,过去,我就是渴望做一个外国人。生在侨乡,看着村子里许多有海外关系的人衣锦还乡,我就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外国人就好了。可是到了国外,却难以生存下去。那一刻,你才切肤地感到,在骨子里,你是多么深刻地爱着你的祖国,恋着生你养你的那一方热土啊。我只要能够活着出去,就一定设法回到祖国,就连外国的月亮也没有故乡温馨啊。
  多伦多的冬夜分外寂静。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水银似又冷又亮的月光,月亮圆圆地在天空悬着,它清冽的光辉洒在大地上,洒在我们这间工场外的小院里。透过床前窗户的半块烂玻璃,我的床上泄进来一摊皎洁的月色。窗外小院的雪地上,月光如水,与雪相互辉映。玻璃烂洞里,外面刮进来一阵一阵的寒风,刺得人头痛。没破的窗玻璃上凝着厚厚的水汽结成的冰,玻璃一片晕花,如毛玻璃。在国内,月亮圆了,就该是腊月中旬了。马上,就到中国传统的春节了。想到就要过春节了,我百感交集,心潮起伏,不自觉间,冰冷的泪水流出了眼眶。我下面的铺上,姚安徽也没有入睡。他不时翻身,掖被,侧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也是看到外面的月亮,想到春节,正在思念故乡,思念亲人吧。我想。大宿舍里,远远近近的床上,劳累一天,人们都发出了大小不一、均匀或者不均匀的鼾声。成片的鼾声使我想起家乡初夏的田野和池塘,想到了田野和池塘里成片的蛙声……夏风徐吹,夜空里繁星万点,池塘边,水沟旁,秧田里,成千上万只青蛙鼓腮鸣唱,麦穗或秧苗间,不时有一只两只萤火虫飞过……闽南的初夏之夜诗意盎然。脑子里的这幅图画使我更加迫切地怀念故乡,更加迫切地想回到祖国的怀抱。我正在胡思乱想,姚安徽从他的铁架床上站起来,把头贴近我的枕头,“老单,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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