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2期

血溅黑风洞

作者:张建华




  因祸得福
  
  田家寨的田成和同村的马贵合伙买了一辆大东风,田成出七万,马贵出三万,所获利润也按三七分。按昨晚商量好的,今天早上六点他们一块到四川的巴中去拉柑桔,可马贵他老婆刘玉英昨夜突然病了,马贵便来告诉田成让他一个人出车,并许诺这次赚的钱全归他田成。田成一听这趟运费全归自己,心里当然高兴,便点头同意了。
  田成今年三十不到,为了赚钱,他跑过买卖,到南方打过工,可几年过去了,虽然是力气出了不少,可总也挣不了几个钱来,到现在一家人仍然挤在三间破平房里,日子过得总是撑不着也饿不死,眼见着村里不少人靠跑运输发了财,也就萌发了买辆汽车的念头。可是,要买车就得有钱,于是就找到了马贵,两个人合伙买了这辆大东风。
  从田家寨到四川巴中有五百多公里,田成合计着,跑这一趟最少也能赚一千多块,心里也就乐滋滋的。汽车驶出村口便是国道,刚擦黑便到了四川境内。谁知车子一过通江老天变了脸,随着阵阵雷声,很快下起了滂沱大雨,而此时车子正好行驶在曲曲弯弯的盘山道上。瓢泼似的雨幕使田成不敢有半点疏忽。当车子行驶到一处丁字路口时,他透过雨幕突然看到前面路边有个人在向他招手停车,于是他一踏刹车停在了那人跟前。
  这个拦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浑身透湿,头上披着件上衣遮雨,怀里还抱着一只大提包包,看样子他实在是被雨水浇得受不住了,见汽车停下便急忙爬了上去。田成见此人淋成这样,也没有注意他的面孔,稍稍欠了欠身子示意他坐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本打算敲他几十块的坐车钱,然而,却没想到那人上车后惊叫了起来:“田成?怎么会是你啊?”
  田成乍听有点耳熟,飞快把目光投向了此人,也惊奇起来:“啊呀?范刚,是你?这么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范刚是几年前田成在南方打工时结识的一个酒肉朋友,田成只知道他是四川人,具体住哪城哪县也不清楚。他也是个开车的司机,两个人只厮混了两个多月,这范刚就不知又去捣腾别的什么买卖去了,一晃已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一阵寒暄之后,田成便开玩笑地指着放在身边的那只大提包问道:“范老兄,你在捣腾什么大买卖,一定是发了大财吧,这里边装的莫不是钞票?”
  那范刚忙笑道:“我还能捣腾什么大买卖呀,还不是穷捣腾,这包里也尽是一些不值钱的破垃圾,哪比得上田老弟开着这辆崭新的大汽车威风啊。”
  其实,田成也只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又听得范刚对他的羡慕,心里当然得意,只是微微一笑,便边挂档起步边问范刚道:“范老兄这是往哪里去啊,怎么会在这里拦车?”
  范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向田成要了一支香烟点上,然后才叹道:“唉,别提了,我是搭一辆过路货车回家的,谁知那货车却在这里改了道,也就把我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下起了雨,要不是遇到田老弟,说不定会把我淋死的啊,田老弟,你这是要到哪去啊?”
  “巴中。”田成两眼直盯前方,随口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是到巴中去的,正好是同路,这么巧啊。”范刚高兴地直喊。而早就两手发胀的田成听范刚也是同路时,便让他替自己开上一程,这范刚也不推辞,两个人便换了座位,汽车又轰然启动了。
  雨越下越大了,整个山野都浸泡在雨水之中,刹那间,横溢的山洪夹杂着泥浆石块咆哮着向山下倾泻。田成再三提醒范刚千万小心,谁知没走多远,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在距汽车前方十多米处,半壁山坡突然滑塌了下来,路被阻断了!
  “怎么办?”田成脸色煞白地望着范刚。
  “没事,这儿道我熟,咱们可以绕道嘛。”范刚说着把车向后倒了几十米,一打方向便拐上了一条小道。这条小道虽说不算太窄,却很泥泞,且路面还凹凸不平,汽车在剧烈地颠簸像个醉汉晃荡不稳,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在范刚道熟,走了十多公里倒也无事。当汽车刚刚拐过一座小山头时,一道很长的土块横在了面前,田成喊了声“停车!”,就把目光投向范刚:“上得去吗?”
  范刚探出头来看了看,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还是小心点为好,要不,再找别的道吧?”田成总有点底气不足,在他心里,宁可走十里远,也不抢一里险,这毕竟是跟马贵合伙买的车,万一出事可就没法交待。
  这条土坡足有四十多米长,不但路面泥泞,而且还是个急转弯,弯道下就是悬崖断壁。范刚把档位挂到了二档,刚开始还没什么,很快就到了半坡,可走着走着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最终是踏步不前了,尽管范刚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后边排气筒直冒黑烟,而车轮子却是带着泥浆呼呼空转……
  “打方向,向左打方向!”尽管田成也是急得直冒冷汗,但他还很冷静,他之所以要范刚向左打方向,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使汽车横在半坡不至于向下滑去。然而,此时的范刚早已是手忙脚乱,甚至都弄不清哪里是左哪里是右,竟然将方向盘猛然向右一打。殊不知,这土坡是一边高一边低,高低之差足有将近一米,而且右边就是四五丈深的悬崖,范刚这一打方向盘,本来还是停步不前的汽车就突然向前一窜,顺着低势就滑了下去……
  “刹车!刹车!踩刹车啊!”田成嘶声喊叫着……
  然而,已成泥浆的路面上只留着两道光滑的胎痕,哪能刹住快速下滑的汽车,而且是越滑越快,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汽车便坠入了四五丈深的山崖——
  雨停,风住,天大亮了,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几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田成的脸上,他蠕动了几下,又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觉得浑身都在疼痛,特别是他的左腿更是疼痛难忍,原来大腿肚上被挂破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再看坐在驾驶座上的范刚,只见他浑身是血,四目暴睁,已经变了形的方向盘死死挤着他的胸部,一摸鼻孔,早已没了气息,身体也僵硬发凉了。
  范刚死了,汽车也成了一堆废铁。田成首先想到赶快报警,可自己又没手机,只好去翻范刚的口袋,可翻遍他全身的口袋,里边除了几张纸币和他的身份证外也没有手机,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仍放在驾驶室里的那只兰色大提包。然而当田成费力地打开那提包时,却惊讶地发现竟是满满一袋子崭新的百元大钞,田成大概数了数,竟然有一百五十万。
  田成的两只眼顿时发直了,他的脑壳子飞速膨胀起来: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鬼使神差让范刚上了我的车,又让他死于这次车祸,看来我田成要发大财了。田成望着那满满一袋崭新的钞票,他的心也飞出了这雾蒙蒙的荒山野岭,飞向了那梦寐以求的灯红酒绿之中……
  得意中的田成不敢再设法去报警,为了能独吞这些钱,他将范刚的身份证和他身上能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全都烧掉,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必须马上带着这些钱离开这里。
  此时的田成有一种因祸得福的庆幸感,可他受伤的左腿经雨水浇了这么长时间,伤口已呈白色发炎,浑身也烧得利害,四肢连半点气力也没有,费了好大劲才从车里爬了出来。他抬头望了四周,除了山便是岭,鬼知道这里离公路有多远,他多么希望附近有户人家,也好找点吃的再包扎一下伤口,哪怕是半碗小米粥也行。忽然,他看到了在离他四五里路的半山腰里有几缕袅袅炊烟在雨后的树丛中升腾,并隐隐传来几声鸡鸣狗叫声。
  那里肯定有人家!田成心里一阵惊喜,一挺身子站了起来,拖着那沉甸甸的旅行袋踉踉跄跄向那炊烟升腾的地方走去。
  
  
  乘人之危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本应在第三天就该回来的田成如今连个消息也没有,梅子也不知往村口跑了多少次,两只眼几乎望出血来,仍不见田成的影子。正在这时,村委会的文书田老头跑来告诉她一个惊人的噩耗:田成出车祸死了,公安局通知家属到四川通江去领回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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