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第4期

大盛魁商号

作者:邓九刚

这娃真的是块好料子哩!看看都出汗了……”祁掌柜从袖筒里掏出手帕亲自替古海擦额上的汗。
  “我还会心算。”
  “哦?”祁掌柜问道,“怎样个算法?”
  “您念我算。”
  “不用算盘?”
  “对!”
  “那要什么?”
  “我说过了什么也不要。”
  “呵呵,这倒是有意思。来试试看。”
  姚祯义站在旁边喜得面放红光一个劲儿地搓手。心想:祁掌柜都有了这话,都有了这动作,古海入号的事岂不是已经成了一半?更深一步的话姚祯义没敢再问。告别了祁掌柜,二人喜滋滋地离开了大盛魁城柜的院子。
  又过了半个月,学徒入号的正式考试才开始进行。报名的人大约有一百多,都是来自山西的少年,年龄都在十四岁上下。大盛魁不要外省籍的人,连归化城当地的人都不要。这也是大盛魁最基本的规矩之一。学徒入号时不招外省籍的人,而大盛魁的“己”字人员出号以后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概不准重新入号;提拔职员则必须逐级晋升,不得逾级提升;学员入号,头三年在城柜学习一般商务知识,第二个三年到草原上的分庄或是恰克图分庄工作,这期间必须学会蒙语或是俄语;最后三年再回到城柜深入学习经商的业务并且参加实践:十年满才能获得第一个探亲假,为期是三个月。
  严格而又繁琐的考试断断续续地进行了半个多月。完毕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在家时古海在父亲的操持下曾经对这整个程序进行过多次的模拟扣因而考试进行得挺顺利,基本上发挥正常。
  这中间有一件事情给古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天下午,参加面试的共有十二个人,名单上古海排在第九位,面试地点在大城柜院内的客厅,就是姑父带他第一次拜见郦先生时的那间客厅。家长在外院等候。参加面试的少年都在院子中间的花坛周围站着,静静地等候着叫自己的名字。出来一个再叫下一个。站在客厅门前台阶叫名字的就是大掌柜的贴身小伙计王福林。王福林看见古海好像根本不认识,神情严肃,叫完一个名字,等应试的人走进客厅,他把客厅的门关好,便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动,手里拿着一个写着应试者名字的纸折子。
  史靖仁在走进客厅之前古海就认出他来了,知道他是大盛魁史财东的儿子。史财东家在祁县城南四十里的上史家村,是上史家村的首富。古海一介本家太爷和太爷的儿子都是史家的下人。太爷爷的儿子只比古海大三岁,叫古月荃,是史家巡更护院的更夫兼留用,太爷爷因侍候史家老太爷多年颇受信任,年近六十岁还被留用,专在东家内院里做清洁工作,扫扫地养养花。古海爹为将来古海进身大盛魁主动和史家套近乎,年年春节提着礼物带上古海去给史家老太爷上贡,走的就是这位太爷爷的门子。古海虽然认识史家小少爷,但没敢上前招呼,他怯于场面上的气氛。
  史靖仁走进客厅没有一袋烟的工夫就出来了,面带怒色地走出门后随手把门摔出很响地声音。外边等候的人都被史靖仁“咣”的摔门声弄得吃了一惊。史靖仁嘟囔着走下台阶,穿过院子走向通往外院的月亮门。经过花坛的时候古海看见史靖仁眼里噙着泪,便忍不住迎上前去,有些巴结地低声问了一句:“靖仁,你怎么了?……”
  “他妈的!”史靖仁先骂了一句,说,“没说三句话就把我踢出来了!”
  古海很吃惊地问:“为什么?”
  史靖仁说话的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古海觉得奇怪,他听姑父说过只。要是容貌和身体上没有明显的缺陷和忌讳,眼睛抠斜,嘴巴不够周正或者说话结巴,长得不吉利的痦子什么的,一般来说面试是不会被刷下来的。
  没过一刻钟,史靖仁又回来了,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中年男人。古海一看就知道,那是史靖仁的父亲史耀。
  “咋回事?你给老子说清楚!……你这个窝囊废孩子!”
  史耀扯着儿子的一只手一边直直地朝着客厅走过去,一边不停地骂着。
  “爹——”史靖仁向后退着拖着哭腔说,“他们知道我是史家的人了,说是不用再问了,照规矩办!……”
  “混蛋!他们怎么会认得你,你一个孩子家的。”
  “他们问我爹是谁,我就说出了你的名字……”
  “笨蛋!教不会的!”
  史靖仁的父亲闯进客厅以后,正常的面试就被打断了。好一会儿王福林都没再喊应试者的名字。客厅的门关着,隐隐听见史靖仁的父亲的叫骂声传出来。过了一会儿客厅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伙计探出头把王福林叫进去了。王福林再出来的时候就向应试者宣布:面试暂停。
  史家父子大闹考场的事情是如何平息的,古海不知道。
  五天之后古海接到通知,面试接着进行。入号的考试断断续续地又进行了一个月才总算是结束了。
  繁琐的漫长的考试把古海的感觉磨钝了,就像一只闯过了激流险滩驶入了平稳宽阔河面的小船。
  
  古海进了大盛魁
  
  一晃又是半个月,这一天傍晚靖娃和杰娃相约来看古海。三个人是光着屁股在一起长大的同村小伙伴儿,都是姚祯义从小南顺带出来学生意的。他二人白知才智本事都不如古海又没有得力的人做保荐,所以都不敢高攀大盛魁,靖娃由他的亲叔叔保荐报了天义德,杰娃奔了裕新瑞。杰娃因了左脸颊上长了一个痦子,面试时就被裕新瑞的掌柜刷下来了。说他痞子长得不吉利。靖娃被天义德正式录用了。
  三个小伙伴在一起为靖娃的入号高兴了一番,古海便有些沮丧,说:“我的事看来是完了,到现在也没消息。不行我就留在姑夫的鞋店学手艺了。”
  杰娃抢着说:“那好哩!咱俩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瞎说呢!”靖娃说,“大盛魁今年招学徒晚了一些时日是有原因的,听我叔叔说,大盛魁的小院里住进了两个俄国人,是什么……袋儿里人?”
  “是叫代理人,”姚祯义在一旁听了觉得好笑,忍不住插进去解释道,“是代表死在毛尔古沁的那两个俄国人的家属来处理后事的。”
  “是哩,”靖娃说,“听我叔叔说,那两个俄国人可难缠哩,住在大盛魁都两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有走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姚祯义说:“想干什么?想要银子哩!”
  杰娃问:“要多少?”
  “张口就要五十万两白银!”
  “啧啧啧……简直是要杀人呢。”
  “哼!这一回算是惹下鬼了,听说道台衙署的胡大人愁得连觉也睡不着呢。”
  “管他呢,”靖娃说,“俄国人总不能在归化住一辈子的,只要大盛魁招学徒的事一经办理,肯定会有海子的好消息!”
  古海入号的好消息来了。腊月初一,早晨古海刚刚揭开鞋店的门帘,窗户上的档板还没来及摞起来,一个利利落落的年轻伙计就来到了义和鞋店。还没进门那伙计就高声唱道:“姚掌柜!贺喜了!向您道喜了!”
  就见姚祯义帽子都未戴,从院子里颠儿颠儿地跑出来,隔着柜台双手接过那伙计递上的红帖子。翻开扫了一眼,立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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