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十二月里的小阳春

作者:[俄罗斯]弗.阿.西特尼科夫




  “我有什么事好做呀,”浅色头发的特警队队员无精打采地说,“人这么多。不该张大嘴看热闹,小姑娘。”
  她们到民警所里去,写了报案报告,草草地在笔录上签了名。可有什么用处呢?谁会把货物还给她们?
  好像与利德卡说过要警惕,要盯着包包看,可是两个人都像是被鬼迷惑了,逼走了,蒙住了眼睛,而且还喝了利德卡倒的两小杯酒。不应该舍不得给敲诈勒索者五十卢布,也许他本来会看住货物的。
  两个朋友空着手,饿着肚子,恼火地乘公共汽车回家去了,彼此连看也不愿意看对方。一切都糊里糊涂地挥霍掉了。特警队队员说,这不是自己的小偷干的,而是外来的小偷搞了一场克里斯蒂安 · 迪奥的胸罩和游泳裤以及肉弹的表演,几乎把市场里的一半人都迷住了。
  西玛把脸转向车窗,一路上都在嚎啕大哭。每一个戈比都舍不得花,省吃俭用,结果竟是这样。
  她们在索多姆村里好像对遭窃的事一个字也没提过,但最后还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去,人家都知道了。也许是利德卡自己说走了嘴。人家既同情她们,又幸灾乐祸。索多姆村的人是不大友好的。
  此后,西玛不再愿意去看望利德卡了。去她的吧。她还会唆使西玛去干某种新的投机倒把勾当的。西玛的日子本来就过得有点拮据,而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可依靠的了:只有羊奶和土豆,连买粮食的钱也是紧绷绷的。利德卡却一点也不难过。她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广告,说是有一位年轻的、精力充沛的、善于理家的、可爱的、善良的、三十多岁的妇女(虽说她早已四十开外了)在寻找一个过共同生活的朋友。总之,当然要非常忠诚,但还要有住房,无不良习惯。
  利德卡在乎什么呀,她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丈夫进了监狱,为了弄到一辆车子,竟一时糊涂地杀死了一个退休者。利德卡马上就办了离婚手续。
  有一个求婚人看了她的征婚广告后赶来了,的确是个饱经风霜的人,牙齿是假的,但人很正派,手很巧。利德卡一开始看中了他。他用自己的退休金让已落得身无分文的她吃饱喝足,对所有的插销和扣环都稍加修整,用新玻璃换下了有裂缝的玻璃,翻了菜园子里的土。干活时表现得很卖力,可就是在男人的主要事情上满足不了利德卡的需要。要知道,他在初次相识时就预先告诉过她,夜间寻欢作乐的次数不会多的。利德卡认为男人是在装作无能,结果却是真的,做爱的次数不多,而且还会中断。利德卡因心情不佳而让求婚者吃了闭门羹,不顾惜他的有教养的谦虚品质,还问,既然……那么干吗要来?求婚者生气了,像来时一样悄悄地走到公共汽车站去了。他哪能知道索多姆村的女人竟如此狂热,利德卡的广告里并没有说到这一点。现在利德卡在做私人生意:在区中心——瓦赫连卡镇卖香瓜子,三个卢布一杯,一面还硬叫住顾客 ,问他们哪儿可以找到登着愿意与俄罗斯女人签订婚姻合同的美国人的地址的报纸。她得知有人在这么做。俄罗斯女人按合同像妻子与丈夫一样同美国人住在一起,而且他还用美元付给她工资。到期后他可以单方面决定:或是继续同居下去,或是用搅拌棒赶走女人。只要他不觉得她的性子太烈。美国人当然会给路费的,你就越过大洋回俄罗斯吧。
  利德卡坚信:只要她遇到这种美国人,她在床上就决不会给俄罗斯民族丢脸。可是哪儿找得到这种美国人呢?
  这个利德卡是工于心计和活泼好动的女人。她永远也不会平静下来的。然而西玛好像同自己的美貌和贫穷一起沉默下来了。谁需要她呢?!于是她望着镜子,顾影自怜地叹了口气。
  那些来不及在第一个小阳春里挖出土豆,拔出诸如甜菜、芜菁和萝卜之类的小作物的人并没有失算。十月份也继续保持着好天气。白天阳光柔和,温度适中。每到夜里就会降下冰冷的露水,它们会遏止草的成长。人们怕把牛放出去喝这种露水。它们在畜栏里发愁,而西玛却仍旧把自己的两只羊和斯捷潘诺夫娜的马尼亚赶到有点儿干枯的草地上去。这些机灵的动物会弄到一点吃的东西的。将会有更多的干草供过冬用的。
  黎明之前,索多姆村的上空降下浓雾。改革期间数量变少的船队一动也不动地停在维亚特卡河上,飞机也不再在空中呼啸而过。土地裹在浓雾中,就像裹在棉花中一样,恢复到了原始时代的沉寂状态。只有拖拉机的吼声和汽车的喇叭声在打破寂静,并向人提示人间现在是什么季节。
  那天早上,披上一件退色的棉背心和一条色彩暗淡的头巾(在这种对面不见人的雾中谁看得见她?),西玛比平时稍早一点把羊赶出去了,因为她决意把十来袋土豆运到瓦赫连卡去卖掉,免得挨饿受冻。再说,要去看望瓦连京也不能空着双手,想必丈夫绝对会因营养不足而死去的。
  西玛挥着一根柔软的树条,赶着羊穿越迷雾,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一辆漆黑锃亮的豪华型外国轿车紧贴着她的身体停了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真是吓死人了,该死的!)。从车里走出来一个脸蛋儿胖乎乎的矮个子男人,正在变白的头发竖立着,穿得一身簇新——一套小点子的闪光料西服和一根用金夹子夹住的领带,外表看来完全是个老爷。
  “莫非是利德卡 · 帕纳古希娜所想望的美国人吗?”——这个问题在西玛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小男人却张开双手,用一口纯正的乡村土话说:
  “西玛,亲爱的,是你吗?”
  “还会是谁呢?”西玛不友好地反问了一句。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个花花公子怎么会认识她的,他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些什么?但是根据有点狡猾地眯缝起来的开心的眼睛和扁平的鼻子,她马上猜到,这不是别人,而正是她的一个昔日爱慕者,从前的农庄物资供应员维佳 · 瓦西里斯金,绰号叫吹牛大王。“据说你是在坐牢。好像你烧掉了老婆的房子,以便得到一笔保险金。”
  维佳 · 瓦西里斯金吹了一声唿哨。
  “这事已经过去了,西玛。我平安无事。人家没有把我从地球上甩掉。现在我是个商人。我来了,是想要把你从贫穷状态中解救出来。”接着他伤心地叹了口气,“是你的羊吗?”
  “是我的,那又怎么样呢?”西玛用火辣辣的目光逼视着吹牛大王维佳。她不欢喜有人可怜她。
  “啊呀,西玛呀,西玛,”后者痛苦地摇了一下头,“凭你的美貌,你应该坐在宝座上,而你却与羊为伍。是瓦里卡把你弄到了这种地步。”
  “为啥是他弄的呢?不是他,而是抢劫造成的。”西玛执拗地顶撞了瓦西里斯金。
  “我应当把你从贫穷中解救出来。”瓦西里斯金好像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重说了一遍,“旧情难泯。”
  “喂,得了吧。不是要送我一千美元的礼吧?”西玛把一只脚向前伸出一些,挖苦了他一句。
  “或许要更多一点,傍晚时我会来看你的,等着吧。”他允诺了。
  西玛还来不及回答什么不友好的寻衅话,例如“别费心吧,并不很需要你”,吹牛大王维佳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地驾着自己的豪华车在雾中消失了。
  维佳 · 瓦西里斯金使她感到有点捉摸不透,有点恼火和委屈。后来西玛平静下来了。维佳的绰号之所以叫吹牛大王,是因为他太会说谎。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人。只不过是购置了一辆汽车,并决定充一阵好汉,把她骗到手。他身上一早就散发出一股酒味。哪个男人有点醉时不自吹自擂呢?
  萨尼亚 · 里亚布奇克索要到了一小瓶“特罗伊”作为风险费(不允许让乘客坐到驾驶室里的),然后动手把西玛和斯捷潘诺夫娜的土豆捎到集市上去了。
  由于雾浓得对面不见人影,他们只好开着前灯,摸索着行驶,所以萨尼亚以为自己几乎像是个水手。他抬高价钱地说,还应该为这种航行付一小瓶“勃列斯克”。
  “你会被打死的。”西玛一口回绝了。
  她感到了不安:吹牛大王维佳真的成了这种富翁 ,这辆豪华车真的是他的吗?
  萨尼亚 · 里亚布奇克也很会胡诌,开始添枝加叶地说,瓦西里斯金在南方有一家糖果点心厂,而且在这里,在这个州里,有两个木材采运企业,还有家具厂的股份,而城里还有不止一家商店和自己独住的一幢小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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