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4期

有形的思维

作者:姜向明 [比利时]马赛尔-帕克特

然,早在这幅画之前他就已经表现出这种使他日后闻名于世的艺术倾向。比如他那著名的“栏杆”系列,马克斯·恩斯特曾把它们称为“阴茎柱”,明确地告诉了我们马格利特的栏杆是带有性暗示的,在《乔吉特与栏杆》这幅画里就已经出现。还有那幅《浴女》也证明了马格利特已经放弃了立体主义画风,他的画面更富有创意,也就是说已经初具超现实主义的风格。从此他不懈地在画布上创新,直到1967年去世时,还留下了一幅未完成的名作。这幅作品就是他“光之帝国”系列的最后一幅,直到乔吉特1986年去世,这幅画一直被保存在马格利特在布鲁塞尔的家中。
  8岁的马格利特与一个小女孩在墓地里看见的神奇同样也发生在画家的画布上,他用艺术的魔力冷静地描绘出现实的神秘——在夜晚的风景里画上白昼的天空,看着一只鸡蛋却画出一只飞鸟(《透视》),正面对着镜子而镜子里却出现背影(《禁止复制》)。当然,这种对现实的自由转换并非马格利特独有。而马格利特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用冷静得近乎学院派的风格,用精心设计的平衡布局来表现这种现实的变形。他对色彩的完美表现,对光感的追求,让人们看到了一幅幅充满魅力的画作,给战后疲惫的人们带来了心灵的慰藉(《吉祥的预兆》)。
  马格利特在本质上是个表现思想的画家,他用手里的画笔进行着有形的思维,而不是简单地描摹物体。他对抽象的表现主义兴趣不大,他认为这类作品并不比一个单纯的思想来得更有价值。马格利特甚至没有一间严格意义上的画室,这对于那些大放厥词什么画家必须在画布上而不是地毯上作画的人来说真是偌大的不敬。你甚至无法肯定马格利特是否真的喜欢绘画。他喜欢在绘画中进行思考,那是肯定的,这种乐趣对他来说似乎比绘画本身来得更为强烈。有一次,马格利特在乔吉特和好友的劝说下去荷兰看弗兰兹·哈尔斯的画展,可是到了美术馆的门口他却不进去了,理由是他的小狗露露不想看哈尔斯的画。结果是他的妻子和好友们去看画展了,而他则在酒吧间里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他讨厌所谓的文化旅游,他对观赏画家的原作也没什么兴趣,对他来说廉价的印刷品就已足够,“不过就那么回事,”这就是他那达达主义式的幽默态度。
  在马格利特的艺术里,诗意的表现、审美的刺激与对思想的热爱是不可分割的,他的作品会使你麻木的大脑一下子进入一种亢奋状态。《来世》的画面上是一个没有任何铭文的坟墓,它以一种强烈嘲讽的风格提醒我们除了我们的肉体以外不存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了肉体,没有了感觉,没有了风景,也就没有了一切。对他而言,生命只存在于肉体之中,艺术只存在于图像之中,一切想超越它的企图都是虚妄的,所以用有形的图像去表现无形的思维是最佳的方式,任何其他方式都会遭遇无法逾越的障碍。我们无法超越一口石棺,因为它是个绝对的终点,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我们唯一可做的唯有《记忆》,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样表现记忆更好的呢——一个化为石像的女人头,因为我们知道她已不在人间,她的脸上有一摊血迹,这表示她曾经活在这世上过,也表示她从此只能活在人们的记忆里。
  《强暴》,超现实主义最具视觉冲击力的图像之一,是一件颠覆性的作品。乳房代表眼睛,肚脐代表鼻子,女阴代表嘴。如此构思反映了画家或者观画者的秘密欲望,从女人的脸上直接看见性。绘画艺术将思想变为有形,在这里它形象地记录下了人们在瞬间产生的性追求。这幅画的名字也直接反映了观画人的矛盾心理,这是一次用眼睛完成的强暴。马格利特又一次颠覆了人们的习惯思维,他画面上的事物其实都是些平日里人们司空见惯的东西,可是这些事物一移到他的画布上就马上失去了它们的本来面目。马格利特遵循的是一种诗人的逻辑,从一种崭新的角度来审视日常事物,从而使它们获得一种全新的生命力。
  马格利特用近乎挑衅的态度自由地改造客观世界。鸟笼里放的不是鸟而是一只比例超常的蛋(《亲和力的选择》),他通过这么一个形象嘲讽了人类的愚蠢和冷酷,无休止的占有欲造成了一个个囚禁他人的牢笼,疯狂的控制欲甚至将它们的触角伸到了生命尚未降临的蛋上。他把一只狮子放在桥上,狮子和桥当然没有任何关系,旁边还站着一个长着翅膀的男人,狮子和男人似乎都在那里忧郁地思念着远方,或者说渴望着逃离这个人间地狱,这幅画名字就叫《思乡》,通过这幅画艺术家表达出了一份人类再也无法找到精神家园的苦涩。充满智慧的马格利特再次传达出他对人性的愚蠢和疯狂,对现代生活的空虚与低俗所感到的深恶痛绝。
  马格利特的父亲是个裁缝,母亲是推销帽子的,生意一直很差。他的童年历经了无数次搬家:莱锡内、基利、夏特莱、沙勒洛、夏特莱,再回到沙勒洛。在马格利特14岁的时候,他的母亲蕾吉娜投桑布尔河自尽,原因至今仍是个谜。他母亲被捞上来时脸上罩着睡袍,这个神秘的形象深深地刻在了马格利特幼小的心灵里,以至于他的许多画中人物脸部都是被挡住的,其中尤其出名的是他的《情侣》系列。对于这件事马格利特自己唯一的陈述就是在学校里他一下子成为同学们同情与关心的焦点,这让他觉得很骄傲。如果我们要找出这件事对马格利特的真正影响,就必须到他的画中去寻找答案。理解了他的画,你就会明白这种影响是发生在文学、哲学和心理学层面上的。
  在马格利特看来,超现实主义就是要从虚假的表面图像里超越出来,去真正地表现出艺术家内心看到的真实画面。《谬误之镜》,所谓“眼睛是心灵的镜子”,在这里马格利特再次颠覆常识,什么是外部的风景,什么是内心的风景,在一只超大的眼睛里直接画上内心的风景,一片蓝天白云。这就是艺术的魅力,通过智慧的心灵和艺术的创造可以揭示出隐藏在事物内部的神秘。
  马格利特有两个弟弟,保罗和雷蒙德。最小的雷蒙德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对艺术和诗歌毫无兴趣。即使在他哥哥稍有名气之后,他依然把他视为疯子和白痴。当然,马格利特的身上确实有一些反社会的倾向,他那反叛的性格往往与他人格格不入。有一次,国王想为他举办一场荣誉宴会,其目的可能是想委托他作画。就在宴会开始前几小时,主持人接到马格利特的电话,说他的晚礼服不幸被香烟烧了个洞,所以不能来出席了。很快马格利特与雷蒙德的关系就疏远了,他批评雷蒙德是个小资产阶级,是势利的奴才。然而他与保罗的关系却一直很融洽,保罗是个流行音乐的作曲家,他们俩从小就联合起来反对雷蒙德。他们都对父亲的风流韵事很感兴趣,作为一个鳏夫,马格利特的父亲是很明白如何来取乐自己的。他们俩都喜欢看电影,在1913和1914年间他们对方托马斯系列电影几乎爱到了痴迷的境地。所以每到休息日他们都会去模仿这位神秘人物的英雄行为。方托马斯是个身份不明的反派英雄,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可是却广受欢迎,他那邪恶的行为反而赢得了人们的敬畏。毋庸置疑,这个神秘的人物对统治阶级既定的法则带来的挑战给了马格利特无穷的灵感,而且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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